瓦片落地的声响还在耳边，萧云谏没动。
地窖里的封印阵忽然一震，四角的剑印同时闪了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立刻察觉不对，掌心贴在青霄剑上，寒山剑心运转，一股冷意顺着经脉直冲头顶。
毒气又来了。
这次比之前更浓。地面裂缝中渗出淡紫色雾气，像活物一样扭动，朝着他的方向缓缓爬行。腥味钻进鼻腔，带着一丝腐烂的气息。
他抬手按住腰间剑柄，传音出去：“赤焰。”
话音刚落，屋顶传来轻响。一道黑影从上方跃下，稳稳落在他身侧。是赤焰。少年穿着缩小版的玄甲军铠甲，手里握着两把短匕首，鼻翼快速翕动，眼睛死死盯着那缕紫雾。
“你能闻出来吗？”萧云谏问。
赤焰点头，蹲下身，伸手在雾气边缘划了一下。指尖沾了点湿气，他放到鼻尖一嗅，眉头立刻皱紧，然后用手比划：这是噬心草的毒，只有药王谷禁地的幽冥池边才长这种东西。
萧云谏眼神一沉。
外人不可能拿到这毒。能带进来的人，一定是寒山内部有权限接触外来物资的执事，或者……药王谷里出了问题。
但现在不是查内应的时候。毒雾已经开始扩散，虽然速度慢，但它在找人。专门往灵力弱的地方飘。
他必须做决定。
要么强行加固封印，但这样可能会激怒阵法核心，导致毒素提前爆发；要么放它一点出去，引蛇出洞。
他选择了后者。
右手一松，撤去东南角的剑印。那一处光芒瞬间熄灭，裂纹扩大，紫雾猛地涌出，像找到了出口，迅速朝膳堂方向流去。
“跟上。”他对赤焰说。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地窖。外面风更大了，吹得衣袍猎猎作响。紫雾贴着地面移动，像是有意识一般避开巡逻弟子，专挑偏僻小路走。
他们一路尾随，穿过厨房后巷，绕过晾晒药材的竹架，最后停在柴房外。
这里没人来。堆满干柴的屋子角落，地面有一块石板明显被人动过。边缘缝隙透出微弱的黑光。
萧云谏停下脚步，站在屋檐下。赤焰伏低身子，耳朵微动，盯着那扇半开的门。
就在这时，子时到了。
脑中那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冰湖之下，魔首潜藏。”
他呼吸一顿。
这不是让他现在去冰湖。听潮录从来不说废话。这句话的意思是，三天内，真正的杀局在北境冰湖。而眼前这场毒雾，只是个开始。
但他不能不管。
他看着那块石板，突然抬脚，故意踩出一声重响。
屋内黑影一闪，一个人形从墙角浮现出来。墨色长袍，金线缠身，面容模糊不清，只有一双眼睛泛着暗红的光。是夜枭的分身。
对方抬起手，掌心托着一枚黑色晶石，正准备嵌入地面凹槽。那是噬灵阵的核心引信。一旦激活，毒雾会顺着地脉直接冲上试剑台，整个寒山都会陷入混乱。
萧云谏不动声色。
他知道，正面打不过。这具分身至少有金丹初期的实力，而且擅长操控毒雾和幻术。硬拼只会让局势失控。
他需要一个破绽。
于是他装作被刚才那句预言影响，脸上露出一瞬间的恍惚。脚步微微晃了一下，手也松开了剑柄。
夜枭分身笑了。那一笑极轻，却充满恶意。他一步踏出，直扑萧云谏天灵盖，五指成爪，就要抓下。
就在那只手即将触碰到他额头的刹那——
青霄剑出鞘半寸。
一道寒光贴地疾射，精准斩断连接石板与地下阵眼的灵线。那根看不见的线一断，地面震动了一下，黑光骤然熄灭。
夜枭分身动作一滞。
萧云谏旋身拔剑，剑气翻涌而出，化作一片霜雪狂澜，瞬间笼罩整片区域。寒气铺开，温度骤降，紫雾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冻结在半空，变成无数细小的紫色晶体，如碎屑般坠落。
地面结了一层厚冰，将石板、柴堆、甚至半扇门都冻在里面。毒源被彻底封锁。
夜枭分身怒吼一声，身体开始扭曲，黑气翻滚，眼看就要消散。但在最后一刻，他转头看向萧云谏，嘴角扯出一个冷笑：
“你以为你在破局？”
话没说完，身影炸开，化作一阵黑烟散去。
萧云谏收剑回鞘，站在原地没动。
他知道这句话不是虚张声势。夜枭从不浪费布局。这场毒雾，可能就是为了让他发现“噬心草”的来源，进而怀疑药王谷。可越是这样想，越可能是陷阱。
他低头看脚下冰层。紫色晶体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这些毒，确实来自幽冥池。但谁带进来的？怎么进的？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个时间点？
太多问题没有答案。
赤焰走到他身边，指着冰面下一处细微的裂痕。那里有个小小的符文印记，像是被人用指甲刻上去的，形状像一只闭合的眼睛。
萧云谏蹲下身，手指轻轻抚过那个符号。
这不是九幽教常用的标记。更像是某种古老契约的残迹。
他站起身，望向东南方山脊。那边是通往断魂谷的方向。玄霄说过，古籍记载北境冰湖曾镇压过一尊魔首，后来封印松动，靠龙脉之力勉强压制。
“冰湖之下，魔首潜藏。”
听潮录的提示，和这个符文，一定有关联。
他握紧青霄剑，转身朝主峰走去。
赤焰紧跟其后，跳上屋檐，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小小的脚印。他回头看了眼被冰封的柴房，耳朵抖了抖，似乎还在警惕什么。
风刮得更猛了。
萧云谏走在前面，步伐稳定。肩上的霜雪越积越厚，但他没有拍掉。剑柄很冷，手已经有些麻木。
可他还不能休息。
这一夜还没结束。
远处钟楼敲了三下，是凌晨的信号。山中依旧安静，但这份安静太假了。就像暴风雨前的片刻死寂。
他记得刚才那一剑斩断灵线时，地下传来的声音。不像石头断裂，倒像是什么东西被惊醒了，在下面喘了口气。
他加快脚步。
必须赶在天亮前找到玄霄。那些古籍，得重新查一遍。
尤其是关于“冰湖封印”和“凤焰克制魔气”的部分。
如果魔首真要苏醒，唯一能烧尽它的，只有北境统帅的火焰。
可凤昭现在不在寒山。
他脑子里刚闪过这个念头，脚下一滑，踩到一块结冰的青砖。
整个人失去平衡，右手本能撑地，掌心擦过粗糙的石面，火辣辣地疼。
但他顾不上。
因为他看到，自己刚才摔倒的地方，冰层下面，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不是雾气。
是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