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壁合拢的刹那,萧云谏已经向前迈出三步。通道内没有光,但他能感觉到空气流动的方向变了。脚下的地面从碎石转为平整青砖,每一步都发出轻微回响。他没停,右手按在剑柄上,左手探向前方。
指尖触到一道铁链。
冰凉,粗如拇指,垂挂在半空。他顺着往上摸,链子连着一块青铜齿轮,卡在墙缝里。齿轮上有刻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
这不是药王谷的机关风格。
他记得白芷说过,她们谷里的阵法讲究“生门流转”,不会用死物锁路。这链子是后来加的。
他抽出青霄剑,剑尖轻挑齿轮边缘。咔的一声,整面墙震动了一下。前方地面裂开一条线,蓝光从缝隙里渗出来。
他蹲下身,看清了下面的东西。
是藤蔓。
但不是普通的藤,根部泛着幽蓝荧光,像活的一样缓缓扭动。它们缠在一起,搭成一座浮桥,通向对面石台。台上有个玉匣,里面飘着一株草——叶片七裂,叶脉呈星点状分布。
星陨草。
他没急着下去。刚才那一声“咔”,太脆了,不像年久失修的机关该有的声音。更像是……有人故意留个破绽等他来解。
他从袖中取出一颗糖渍梅子,弹出去。
梅子落在藤桥第一块踏板上,瞬间被一根藤条卷住,拖进底下黑暗里。几秒后,传来轻微咀嚼声。
他收回手,眉头皱紧。
这些藤会吃东西,而且只吃带甜味的。
他摸了摸怀里的寒玉盒,准备好了。
下一刻,他跃下通道,落地无声。双脚踩在第二块踏板上,避开最前面那根明显有问题的藤。每一步都选在荧光最弱的位置——那里灵力波动最小,不容易触发反应。
走到第五块时,头顶突然传来风声。
他抬头,看见三根石笋倒悬而下,尖端对准他的位置。这是“风息脉门”的杀招,靠气流感应启动。只要他移动稍快,就会被穿刺。
他停下脚步,把青霄剑横插进两根藤之间,剑身轻轻一震。
嗡——
低频共振传开,石笋晃了两下,重新缩回顶部。
他继续前进,踏上最后一块踏板。距离玉匣还有三尺,他拔出剑,剑气轻扫匣子周围。
果然,一层淡金色光幕浮现,紧接着一道虚影出现,是个老者模样,嘴唇开合:“非医者近,诛!”
话音未落,光幕炸开一道电弧。
他早有准备,反手将最后一颗糖渍梅子甩向玉匣右侧边缘。电弧立刻转向,追着梅子打了过去。
就在这一瞬,他伸手抓向星陨草,同时掏出寒玉盒打开盖子。草刚离匣,就被收入盒中,封印符一闪即灭。
成功了。
但他没松劲,反而更快往后退。
刚退回通道口,头顶黑雾骤然凝聚,一个人形轮廓浮现。墨袍金线,面容模糊,掌心翻出一张阵图,黑色纹路蔓延开来。
“此物属我九幽教百年矣。”夜枭分身开口,声音沙哑,“现在,交出来。”
萧云谏立刻将寒玉盒塞进怀里,青霄剑横在胸前。剑身上的裂纹微微发烫,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两人对峙,谁都没动。
就在这时,一道银光从侧壁射出,直奔夜枭肩井穴。速度快得几乎看不见轨迹。
噗!
银针入肉,夜枭动作一顿,掌心阵图扭曲了一下。
萧云谏抓住机会,挥剑逼上。剑锋划过对方胸口,黑雾四散,却没造成实质伤害。
他知道这种分身杀不死,只能压制。
可就在他收剑防御的瞬间,一道月白色身影轻盈跃出,落在石台边缘。女子手持玉葫芦,嘴角微扬。
“萧师兄,”她说,“这草可治蚀魂散哦。”
是白芷。
他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
夜枭分身捂着肩膀,冷笑一声:“你以为她真是来救你的?”
话音刚落,那团被击散的黑雾猛然调转方向,直扑白芷而去。速度比刚才快了数倍,明显是最后的反扑。
白芷站在原地没动。
她只是轻轻晃了晃手中的玉葫芦。
哗啦一声,一团淡青色雾气喷涌而出,迎着黑烟撞上去。两者接触的瞬间,发出滋啦声响,像是水滴落进热油锅。
黑雾开始燃烧,扭曲成一张人脸,惨叫都没持续两秒,就彻底湮灭。
现场安静下来。
她弯腰,从地上捡起半块令牌,递过来。
“这是我爹的信物……可惜,只剩一半了。”
他接过令牌。材质是药王谷特有的青檀木,正面刻着“谷主令”三个字,背面有细密药纹。断口很整齐,不是战斗造成的,更像是被人用刀精准切开。
谁干的?
为什么留一半给她?
他盯着断面,发现边缘有一道极细的红痕,像是某种血契残留的印记。
白芷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他把令牌收进袖中,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等你。”她说,“我知道你会来取星陨草。”
“为什么等我?”
“因为只有你能拿到它。”她走近一步,“那个阵法认人,非寒山剑心不可破。其他人碰一下,就会引动毒瘴。”
他说:“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取?”
她笑了下,“我要是能拿,就不会等你了。”
这话听着合理,但他不信。
药王谷的圣女,会拿不了自家禁地的草?
除非……有人不让她拿。
他又想起那根铁链、那串齿轮,还有那些吃甜食的藤。这些东西都不属于药王谷原本的布局。
有人改过这里的机关。
而且时间不久。
他低头看怀里的寒玉盒,确认星陨草还在。然后抬头看向白芷:“你父亲呢?”
“一个月前闭关了。”她说,“从那以后,没人见过他。”
“所以这半块令牌,是他给你的?”
“不是。”她摇头,“是我从一个守卫手里抢来的。他想烧掉它。”
他眼神一沉。
这意味着药王谷内部出了问题。有人冒充长老,掌控了禁地出入权,还试图销毁信物。
而白芷提前知道他会来,说明她一直在监视寒山方面的动向。
她到底想做什么?
他握紧青霄剑,指节发白。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不止一人,穿着统一的布鞋,是药王谷弟子巡逻的节奏。
白芷听见了,却没有躲的意思。
“他们不该这个时候来的。”她低声说,“今天轮值的是东院的人,走不到这边。”
他明白她的意思。
这些人不对劲。
他迅速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其他出口。唯一的路就是来的那条暗道,但现在回去太危险,万一中途被堵,就是死局。
白芷忽然靠近一步,在他耳边轻声说:“信我一次。”
他没回答。
她已经转身,面向洞口,脸上换上了温和笑意。
脚步声越来越近。
领头那人掀开帘子走进来,穿着灰袍,胸前绣着三叶草徽记。看到里面的场景,愣了一下。
“白小姐?”他开口,“您怎么在这儿?”
“巡查而已。”白芷语气平静,“你们呢?这个时间,不该在西区吗?”
“上面通知,说百草窟有异动,让我们来看看。”
她说:“异动已经处理了。你们回去吧。”
那人犹豫片刻,点头:“好。”
一行人转身要走。
就在最后一个弟子跨出门槛的瞬间,萧云谏注意到他后颈有一道红线,像是皮下爬着什么东西。
他瞳孔一缩。
还没来得及出声,那人突然回头,嘴角咧开一个不自然的笑容。
同一秒,白芷猛地抬手,玉葫芦对准门口,药雾喷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