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还在下。
萧云谏骑在马上,目光落在三十里外那道缓缓移动的黑影上。它不像人,也不像兽,地面没有脚印,可它确实在动。他左手按了按胸口,寒玉盒还在,星陨草的气息也稳定。右手握紧青霄剑柄,指尖能感觉到金属的冷。
“停下。”他开口。
队伍立刻止步。三百弟子拉紧缰绳,马匹喷出白气,在风雪中站成一片静默的阵列。
赤焰从队列中窜出,落地无声。他鼻子抽动,耳朵竖起,像一头真正的小狼。他蹲下身,用手指扒开积雪,挖出一块残破的布条。凑近一闻,眉头立刻皱紧。
萧云谏翻身下马,走过去接过布条。
一股淡淡的腥甜味钻进鼻腔。
“噬心草。”他说。
这个词一出口,周围几名靠得近的弟子脸色变了。这种草只长在药王谷禁地深处,普通人碰一下就会神志混乱,修士吸入气味也会灵力滞涩。现在它出现在这里,还被人用来留下痕迹,说明什么?
说明有人想让他们走这条路。
说明这是一场预谋。
“你去查。”他对赤焰说。
赤焰点头,四肢着地开始向前探路。他的鼻子比任何追踪术都准,脚步轻得像踩在棉花上。队伍原地待命,没人说话,只有风吹雪打的声音。
萧云谏站在原地,闭眼。
子时刚过不久,【心猿听潮录】的力量还在体内流转。他等了几秒,脑中果然响起那道低语——
**“剑出则活。”**
声音很短,没有情绪,却让他心跳加快。
这不是预警,是命令。
他睁开眼,望向远处那片逐渐被浓雾笼罩的林子。地图上叫它迷雾林,常年不见天日,进去的人很少能完整走出来。现在他们必须穿过去,否则赶不上北境的战事。
但他不能让弟子们送死。
“所有人,贴符。”他下令,“封脉引,每人一张,贴在手腕内侧。”
这是寒山派保命用的符箓,能暂时锁住经络,防止外邪入侵。虽然会让人行动变慢,但总比被控制强。
弟子们迅速照做。
赤焰这时跑了回来,脸上全是汗,眼神发亮。他张嘴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几个模糊音节。他急了,直接扑到萧云谏腿边,用头猛顶他的佩剑。
一次,两次,三次。
萧云谏明白了。
危险就在眼前。
他拔剑。
青霄出鞘的瞬间,一道剑光撕开浓雾。前方五步内的空气像是被割裂,雾气翻涌后露出地面——那里有一圈暗红色的符纹,正缓缓旋转,散发出微弱的吸力。
噬灵阵。
这种阵法专门针对修士,悄无声息抽取灵力,中招的人不会立刻倒下,而是慢慢虚弱,直到变成行尸走肉。现在阵法还没完全启动,但已经激活了三处节点。
“退后!”他吼。
所有弟子后撤。
赤焰也被他一把拎起,扔到安全区。
他自己没动。
剑尖指向第一处阵眼,轻轻一点。
轰!
地面炸开,黑烟冲天。一个披着破道袍的人从地下爬出来,动作僵硬,眼睛全红。他手里握着半截断剑,直扑萧云谏面门。
萧云谏侧身,剑柄撞在他喉结上。那人倒地,抽搐两下不动了。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
第二处、第三处阵眼接连爆开,一共七道黑影从不同方向冲出。有的从树后跃下,有的从雪堆里钻出,全都穿着修士服饰,全都双眼赤红,全都带着杀意。
萧云谏不退。
他一步踏前,剑光连闪。
第一人,斩颈。
第二人,刺心。
第三人,劈眉心。
每一剑都精准落在对方身上那道红线的位置——那是魔气最集中的地方。只要切断,傀儡就会失效。
七个人,七剑,全部倒下。
最后一人临死前发出一声怪叫,像是某种信号。
他知道不能再拖。
“清点伤亡!”他回头喊。
无人受伤。
所有人都按指令贴了符,避开了阵法侵蚀。
“继续前进。”他说,“穿过林子。”
队伍重新列阵,缓缓推进。
赤焰走在最前面,鼻子不停嗅着空气。萧云謇紧跟其后,剑未归鞘。
林子里越来越暗。树干扭曲,枝叶交错,阳光根本照不进来。地上开始出现更多符纹,颜色更深,排列更密。
这不只是一个伏击点。
这是一个连环阵。
“停。”他再次下令。
前方一棵古树盘根错节,树根中间有个洞,里面传出低沉的嗡鸣。他蹲下查看,发现最后一处阵眼就藏在里面。但这个不一样,周围布满了自爆符,一旦强行破坏,冲击波会波及整个队伍。
他取出一张封脉引符,贴在剑脊上。
这是唯一能冻结魔核的方法。
他将剑尖缓缓伸入树洞,推送符纸进入核心位置。
一秒。
两秒。
符纸触碰到魔核的瞬间,内部气流猛然暴动。
他立刻抽剑后撤。
轰!!
树根炸裂,焦土飞溅。热浪扑面而来,他抬手挡了一下,袖口烧出几个洞。
等烟尘散去,他走过去,在废墟中翻找。
很快,他捡起一样东西。
半块令牌。
边缘的刻痕,和他在药王谷拿走的那一块完全吻合。正面还有九幽教的标志,清晰可见。
他把两块拼在一起。
严丝合缝。
这不是巧合。
药王谷有人和九幽教勾结,而且早就动手了。
他收起令牌,转身走向队伍。
“加快速度。”他说,“今晚必须走出这片林子。”
所有人立刻行动。
风雪更大了。
赤焰走在最前,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萧云謇始终握着剑,指节发白。
他知道这一路上不会再太平。
但他必须走下去。
天色渐暗时,他们终于穿出迷雾林。前方是一片开阔雪原,远处有山影起伏,应该是北境边界。
“扎营。”他下令,“轮流守夜,明早继续赶路。”
营地很快搭好。火堆点燃,弟子们围坐取暖。
萧云謇没休息。
他坐在一块石头上,拿出寒玉盒检查星陨草的状态。一切正常。他又摸出两块拼合的令牌,盯着看了很久。
然后他起身,走到赤焰身边。
少年正抱着膝盖坐着,狼牙项链在火光下微微发亮。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
赤焰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了。
“做得好。”萧云謇说。
这句话说完,远处雪原忽然传来一声低鸣。
像是某种信号。
他猛地抬头。
风雪中,一条黑线正在靠近。
不是一个人。
是一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