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还在刮,但更远处那道黑线已经逼近到能看清轮廓的距离。
赤焰打翻酒壶的动作让所有人都愣住了。萧云谏低头看洒在雪地上的酒正冒着白烟,瞬间明白过来——这根本不是燃魂酒,是被魔气污染过的诱饵。他抬眼望向远方,那支队伍没有战鼓,也没有旗帜,走得很慢,却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上。
凤昭也看懂了。她一把抽出日曜刀,刀身燃起金色火焰,“地下的魔煞没死透,刚才那些只是前哨。”
萧云谏点头,“真正的源头在下面。”
两人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却同时转身走向湖边。寒冰湖就在战场西侧三百步外,湖面结着厚厚的冰层,可裂缝中不断冒出黑色雾气,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呼吸。
“我先下去。”萧云谏握紧青霄剑,剑尖点冰。一道清冷剑光划开冰面,裂痕迅速蔓延,轰然塌陷出一个直径两丈的洞口。寒气从洞中涌出,带着腐臭味。
他纵身跃入。
湖水刺骨,但越往下温度反而升高。暗流搅动,水中浮现出一张张扭曲的脸,有的在哭,有的在笑,声音直接钻进脑子里。他咬牙闭眼,靠剑气护体继续下沉。
几秒后,凤昭也跳了下来。她周身燃起凤焰,火焰在水中形成一层屏障,逼退邪火与幻象。她游到萧云谏身边,伸手拉住他的手腕,指了指湖心方向。
他们一前一后向前推进。湖底布满碎石和枯骨,越靠近中心,地面越烫。突然,萧云谏脑中响起一阵低语:
“剑破青冥。”
听潮录!
这句话刚落,前方湖底巨石轰然炸裂。一头百丈高的魔首从地底升起,头骨由寒髓凝成,双眼是两块旋转的九幽魔晶。它张嘴咆哮,一股音波扫过,水中人脸瞬间化作实体,扑向两人。
凤昭甩出月泠刀,刀光斩断三个人形幻影。她冲萧云谏比了个手势——吸引注意,我去后面。
萧云谏会意,提剑直冲魔首面门。青霄剑划出弧光,斩在魔首鼻梁处,留下一道深痕。黑血喷出,腐蚀湖水发出嘶响。
魔首怒吼,整个湖底震动。它抬起巨爪拍下,萧云谏侧身闪避,脚下一蹬借力跃起,剑锋直取左眼。就在他即将命中时,魔首突然张口,喷出一团黑雾。
那不是攻击。
是声音。
“你杀过多少人?寒山派覆灭那夜,你若早出手半步,师父会不会活下来?”
声音像针一样扎进耳朵。萧云谏动作一滞,眼前闪过当年火光冲天的画面。但他立刻咬破舌尖,强迫自己清醒。
这时,凤昭已绕到魔首背后。她双刀交叉,凤焰暴涨,一刀劈开魔首后颈的连接处。骨头断裂声闷响,魔首晃动起来。
但它还没倒。
萧云谏脑海中再次浮现那句话:“剑破青冥。”
他忽然明白了。这不是让他去破坏什么,而是要开启某种封印。青冥……是天,是气,是清阳之根!
他收剑回鞘,双手握住剑柄,将青霄剑竖立身前。体内寒山剑心运转到极致,一股清气自丹田升起,顺着经脉涌入剑身。
剑尖开始发光。
不是剑气,是光。
纯白的光柱从剑尖射出,直指湖面。光芒穿透冰层,照进夜空。一瞬间,天地仿佛安静了。
魔首发出凄厉嘶吼,额头裂缝扩大。它想闭眼,却被那道光钉住无法动弹。
凤昭抓住机会,腾空跃起,双刀合并成一柄长刃,灌注全部凤焰之力,朝着魔首眉心猛刺。
萧云谏同时出剑。
两把武器几乎在同一时间刺入同一位置。
轰!
湖底炸开巨大冲击波。水被蒸发成白雾,冰层四分五裂。魔首的身体开始崩解,化作无数碎片沉入深渊。
但他们没时间喘息。
一团黑雾从魔首残躯中脱离,升上湖面,在空中凝聚成人形。墨袍金线,面容模糊,唯有一双血红的眼睛清晰可见。
夜枭的虚影。
“不错。”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寒山剑心配凤焰灵根,倒是绝配。”
凤昭冷哼一声,手腕一抖,凤焰化作绳索飞出,缠住虚影脖颈,猛地一拽,把那团黑雾拉近。
“配不配,你说了不算。”她说完,另一只手扬起日曜刀就要劈下。
虚影却笑了。
“你们以为杀了它就结束了?它只是个容器。”话音未落,黑雾剧烈燃烧,竟反向吞噬凤焰,挣脱束缚。
萧云谏站在岸边,青霄剑已归鞘。他看着那团逐渐消散的黑影,耳边又响起听潮录的余音:
“青冥未破,劫根犹存。”
他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真正的敌人还没出现。
湖面渐渐平静,碎冰漂浮,映着微弱天光。凤昭走上岸,铠甲上的并蒂莲被霜覆盖,但她没去擦。她走到萧云谏身边,站定。
两人谁也没说话。
远处军营灯火依稀可见,风雪小了很多。战斗结束得很快,但他们都清楚,这只是开始。
凤昭看了他一眼,脚步微微挪动,靠近了半步。
萧云谏察觉到了,却没有反应。
他们一起朝军营走去。
刚走到营地边缘,一名玄甲军士兵迎上来,手里拿着一块烧焦的令牌。
“统帅,这是从湖底捞上来的。”
凤昭接过一看,令牌背面刻着一行小字:“星陨之时,万灵归寂”。
她皱眉,正要问话,忽然发现令牌正面有个凹槽,形状像一把剑。
萧云谏盯着那凹槽,脑海里第三次响起听潮录的声音:
“子时三刻,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