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谏站在盟誓台中央,手中还握着那枚玉佩。
风从西南吹来,带着一丝极淡的苦香。
他没有动,目光扫过台下三派弟子。寒山剑派列于左,北境玄甲军立于右,天音阁众人居后。所有人都在等一个结果。
玄霄拄着拐杖走上高台,灰白胡子垂在胸前。他看了眼萧云谏手中的玉佩,冷哼一声。
“当众呈证。”
萧云谏抬手,将玉佩抛向空中。玉佩翻转一圈,落在台前石案上,正面朝上。
九幽教的鹰爪纹与药王谷的莲花徽记同时暴露在日光下。
台下瞬间骚动。
“药王谷有人勾结魔修?”
“圣女白芷不是和寒山交好?这怎么可能!”
“说不定是栽赃!”
玄霄一掌拍在案上,声音压下所有议论。
“证据在此,不容抵赖。但也不可轻断。盟约当前,三派需共御外敌,内乱必须彻查。”
他转向凤昭。
“北境防线,不能再拖。”
凤昭上前一步,赤金铠甲映着阳光。她单膝跪地,双手抬起。
玄霄将一块青铜令牌放入她掌心。
“寒山北境协防令,今日移交。”
“剑不出鞘,则山河不动;剑出,则九洲同震。”
凤昭握紧令牌,起身。
“北境不破,寸步不退。”
台下玄甲军齐声应喝,声震山谷。
就在这时,萧云谏脑中响起一道低语——
“西南有乱,速往。”
他指尖一颤,按住青霄剑柄。
这句话来得突然,却不是第一次。他知道这是听潮录的提示,从不会错。
西南方向,正是药王谷所在。
他抬眼看向那个方位,眉头微皱。刚才那阵苦香,就是从那边飘来的。
但他不能说。
现在说出预警,只会让刚刚成立的盟约再起波澜。三派本就因玉佩之事互相猜忌,若再提“西南有乱”,恐怕会直接撕破脸皮。
他收回视线,低头看着剑柄上的划痕。那道黑边还在蔓延,像是被什么腐蚀了。
必须查。但不能现在动身。
他决定先密令寒山弟子加强西南探哨,自己则准备闭关参悟听潮录的新示警。
只要再确认一次,就能行动。
仪式继续进行。
含秋仍被软禁在侧殿,由两名天音阁长老看守。她坐在角落,手指轻轻敲击地面,像是在打节拍。
她的箜篌被封印,挂在墙角,七十二根琴弦全部断裂。
但她嘴角微微翘起,似乎并不在意。
盟约文书铺开,三方代表依次落笔。
墨迹未干,一道身影突然冲入盟誓台。
是个年轻弟子,身穿药王谷青袍,脸上满是血污。他脚步踉跄,扑倒在台阶前,一只手死死抓着栏杆。
“报——!”
声音嘶哑,几乎不成调。
全场安静。
凤昭第一个反应过来,甩出腰间凤焰绳索。金红色的火焰如蛇般窜出,瞬间缠住那弟子的手腕。
她将人拉近,厉声问:“谁失踪了?说清楚!”
那人抬头,眼神涣散。
“圣女……白芷……不见了……”
“昨夜子时,谷中现魔气……我们追到后山……只找到她的银簪……还有……血……”
“药王谷长老封锁消息……我拼死逃出来……求援……”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瘫软下去,昏死过去。
台下哗然。
“白芷失踪?”
“魔修进了药王谷?”
“那玉佩上的徽记……是真的?”
凤昭站起身,铠甲缝隙中升腾起淡淡金焰。她盯着地上昏迷的弟子,拳头紧握。
萧云谏瞳孔一缩。
“西南有乱,速往。”
听潮录的提示,与此事完全吻合。
他终于确定,危机已经爆发。
但他依旧没有开口。
现在离开,等于质疑整个药王谷,也等于动摇盟约根基。更何况,凤昭已经起了杀意,若贸然南下,只会激化矛盾。
他必须等。
等仪式结束,等凤昭率军出发,等自己闭关参悟听潮录的深意。
只有掌握了真正的线索,才能行动。
玄霄走到那昏迷弟子身边,伸手探其脉搏。片刻后,他抬头。
“体内有残余魔气,但未被控制。他说的是真话。”
“药王谷,出事了。”
凤昭转身看向萧云谏。
“你信吗?”
萧云谏看着她。
“信。”
“那就该立刻派人去查。”
“不行。”萧云谏摇头,“盟约刚成,三派初合。此时擅动,只会引发更大混乱。我们需要证据,而不是冲动。”
凤昭冷笑。
“你总是这样。冷静得让人火大。”
她回头对亲卫下令。
“赤焰带二十人,随我赶赴前线。其余人按原计划布防。”
“是!”
她最后看了萧云谏一眼。
“等我回来,你要给我一个解释。”
说完,她转身走下高台。铠甲铿锵,背影决绝。
萧云谏站在原地,没有回应。
他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白芷失踪,他不可能无动于衷。
但他更清楚,现在每一步都可能是陷阱。
夜枭留下的玉佩,含秋被控的状态,药王谷突然传来的急报……这一切太巧了。
像是一张网,等着他们跳进去。
他必须看清。
玄霄走到他身边,低声说:
“你要闭关?”
萧云谏点头。
“听潮录有新示警。”
“那就去。”玄霄递给他一枚符纸,“用这个,能隔绝外灵窥探。”
萧云谏接过符纸,收入袖中。
他最后望了一眼西南方向。
风还在吹,苦香更浓了。
他转身走向寒山闭关洞府。
身后,盟誓台逐渐安静。
玄甲军已开始撤离。
玄霄独自站在台上,望着三百坛女儿红堆在角落。他打开一坛,喝了一口。
“这一局,才刚开始。”
侧殿内,含秋仍坐在原地。
看守她的长老打了个盹。
她轻轻抬起手,指尖在地面划了一道。
一道细微的黑线悄然延伸,穿过门槛,没入泥土。
她嘴角的笑意加深。
闭关洞府内,萧云谏盘坐于石台之上。
他贴上符纸,双手按在青霄剑上。
心神沉入体内。
等待听潮录的再次低语。
而在西南密林深处,一片沾着泥的灰叶缓缓落地。
叶下,半截染血的银簪静静插在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