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谏站在城楼高处,青霄剑还在震动。他没动,手指紧紧握着剑柄,刚才那一瞬的异样还没散去。风从北面吹来,带着雪末打在脸上。
凤昭走上来,肩甲上的赤金纹路被晨光照得发亮。她把一块兵符递给他。“东侧雪岭我已经调了人,三队精锐加上两组埋伏弓手,赤焰带狼群巡线。”
他接过兵符,点头。“够了。”
“不够。”她说,“光堵漏洞没用,得让所有人知道现在不是演习。”
她转身走下台阶,脚步很重。鼓声响起时,整个营地都静了下来。
校场上玄甲军列阵,铁靴踩在冻土上发出闷响。凤昭站在高台,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掌心浮起一点金焰,不高,但所有人都看见了。
“终劫将至,我不需要哀兵,只要铁军。”
她声音不大,却传到了每个角落。
“第一道令:百夫长以下军官,今日午时前重考阵型推演。错一处降级,错三处卸甲归田。”
没人说话。
“第二道令:每日两次全装负重奔袭十里。寅时一次,酉时一次。少跑一趟,禁闭三日。”
队伍里有人动了一下,又立刻站直。
“第三道令:夜间轮值增设暗语查验。每两个时辰换一次口令,说错一句,按敌细处置。”
她说完,抬手一挥。金焰腾空而起,在空中炸开成一朵并蒂莲的形状。那是玄甲军最高战备信号。
士兵们齐声应命,声浪震得城墙积雪簌簌落下。
这时赤焰从营外冲进来,肩头全是雪。他怀里抱着一只信鹰,羽毛焦黑,右翅断了一根。他快步跑到传令官面前,把鹰交出去,然后指向北面山脉,比划出三堆火的手势。
凤昭眼神一冷。“第三巡线点?”
赤焰用力点头。
萧云谏走过来,伸手探了探鹰的体温。烫得吓人。“这不是普通的热源,是魔气渗入地脉引发的异常升温。”
“九幽教已经开始试探了。”凤昭说,“他们知道我们准备启动阵法。”
“那就不能等。”他说,“今天必须完成所有防线核查。”
两人沿着城墙一路巡查。符文刻痕一道一道检查,阵眼供能一个一个测试。走到东段时,萧云谏突然停下。
他蹲下身,指尖摸过石缝。那里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裂痕,表面补过灵石,颜色略浅。
“这里被破坏过。”他说,“修补用的是普通灵石,撑不过两炷香。”
凤昭立刻吹哨召来工匠队。寒山特制的镇脉晶石被嵌入裂缝,地脉流动重新顺畅起来。蓝光顺着沟壑蔓延,像活了过来。
“下一个点。”他说。
军械库在主城西侧。一排排兵器架整齐排列,新铸的剑刃还未开锋。萧云谏抽出一把,剑身泛着冷光,但他皱眉。
“没淬封煞水。”
旁边工匠低头解释:“材料刚到,还没来得及处理。”
“现在就做。”
炉火升起,剑刃投入其中。萧云谏站在炉前,右手搭在青霄剑柄上。一道剑气自他掌心迸发,直贯炉心。火焰猛地蹿高,所有兵刃同时嗡鸣,剑脊上的符文逐一亮起。
“它们也要活着回来。”他说。
工匠跪了一地,没人敢抬头。
凤昭看着他,没说话。她知道这句话不只是说给兵器听的。
黄昏前,赤焰再次出现。这次他身边跟着一群野兽——十几头雪狼,七八只岩獾,还有五六只飞隼停在墙头。他掏出一根骨哨,短促地吹了三声。
狼群立刻散开,按既定路线奔向外围。岩獾钻进地下通道,那是旧时战壕。飞隼腾空而起,盘旋在营地四周。
他在沙盘上用爪子划出几条线,和玄甲军的哨岗形成交叉换防。凤昭看了一眼,点头。
“自此,每一只耳朵都是我们的眼睛。”
烽燧点亮时,全军进入一级战备。
同心丹已经分发到各队核心成员手中。药王谷留下的护神散也全部配发完毕。剑阵充能进度达到八成,只等最终指令。
萧云谏回到城楼,望着远处山脉。天边最后一丝光也消失了。北境像一张拉满的弓,绷得极紧。
他听见身后脚步声。
凤昭走上来,铠甲未卸,指尖跳动着微弱的金焰。她站到他旁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你在想什么?”她问。
“我在想昨夜那句话。”他说,“情义破劫。”
“现在信了吗?”
他没回答。风吹起他的衣角,墨发微微扬起。左眼尾那道淡金色剑痕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城楼下传来口令声。
“戌时已到,全线无异!”
另一处接话:“东岭正常,弓手就位!”
再远处:“西坡巡查完毕,无踪迹!”
一道飞隼掠过头顶,翅膀拍打空气的声音清晰可闻。赤焰坐在墙垛上,手里摩挲着那串狼牙项链。他眼睛一直盯着北方天际,一眨不眨。
凤昭抬起手,金焰在掌心跳动。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火焰化作一只凤凰虚影,短暂盘旋后消散在空中。
这是玄甲军最高戒备的标志。
萧云谏终于开口:“明天我要去剑冢。”
“我知道。”
“可能不会回来。”
“那你最好别死。”她说,“不然我关你十年的事说到做到。”
他嘴角动了一下,没笑出来。
夜更深了。营地灯火通明,巡逻队来回穿行。每一处哨岗都有人影伫立,每一座箭塔都有弓手待命。
他把手放在青霄剑柄上,闭上眼睛。
脑子里那句话又来了。
不是子时。
也不是听潮状态。
但它确实出现了。
“剑不出,则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