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撕开北境的天幕,一只信鸽撞进军营前的旗杆,翅膀折断,血滴在雪地上像一串暗红的豆子。
凤昭正站在沙盘前,手指划过北境防线的标记点。她没回头,声音冷得像冰碴:“念。”
传令兵跪地,打开铜筒,抽出一张被血浸透的纸。他刚开口,声音就抖了:“东洲……三城失守,海寇引魔修入港,百姓……屠戮殆尽。”
沙盘边缘的青铜小旗咔一声裂开。
凤昭抬手,掌心贴上案几。下一秒,整张紫檀木桌炸成碎块,木屑飞溅,嵌进墙壁。她的铠甲无风自动,赤金纹路泛起暗红,像是烧到了内里。披风扬起,发间的凤凰翎一根根竖起,燃起淡金色火焰。
“魔修下海了?”她盯着地面那张血书,“他们想断我九洲粮道。”
话音未落,帐外传来急促脚步。赤焰撞开帘子冲进来,铠甲都没穿全,手里还攥着半块干粮。他单膝跪地,头低着,嗓门却大:“将军!让我去!”
凤昭终于转身。她的眼神扫过赤焰的脸,又落回血书上。
“你知道东洲归谁管?”
“知道!巡海司!”赤焰抬头,“但他们没人了!急报说巡海水师全灭,连旗舰都沉了!现在那边就是死地,没人敢进!”
“所以我更不能动。”凤昭声音压低,“北境未稳,我若南下,朝中必有弹劾。一道圣旨下来,玄甲军就成了越界私兵。”
赤焰猛地抬头:“可人死了啊!”
帐内瞬间安静。
凤昭没说话。她走到窗边,推开铁窗。寒风吹进来,卷着雪粒打在脸上。远处校场,玄甲军正在操练,铁靴踏地的声音像闷雷。
她看着那一片黑甲,忽然问:“你记得娘是怎么死的吗?”
赤焰一愣。
“饿死的。”凤昭背对着他,“北境三年大旱,朝廷运粮船被劫,地方官贪墨,百姓啃树皮。我娘抱着我去敲府衙大门,没人开。她倒在路上,手里还攥着半块杂面饼。”
赤焰咬住牙。
“所以现在东洲有人饿着,有人被杀,有人等着救。”凤昭转过身,眼神亮得吓人,“我不去,谁去?谁又有资格拦我?”
她大步走向兵器架,取下双刀。日曜出鞘半寸,刀气割裂空气。月泠扣上腰带时,她已经披上猩红披风。
“传令——”
“五千玄甲精锐,即刻集结!”
“战马备鞍,口粮带足三日!”
“医营随行,带够止血药和火油!”
“一个时辰内,我要看到军列在校场排好!”
传令兵疯跑出去。
赤焰跳起来就往帐外冲,却被叫住。
“回来。”凤昭扔给他一副护腕,“穿上。别到时候刀没砍敌人,自己先摔个跟头。”
赤焰咧嘴笑了,手忙脚乱套上护腕。他低头时,看见自己狼牙项链还在胸口晃着。这是凤昭救他那天亲手挂上的,从没摘过。
半个时辰后,校场黑压压一片。五千玄甲军列阵完毕,铁甲反光,像一片移动的钢铁森林。战马喷着白气,蹄子刨地,听令而动。
凤昭骑上黑马,刀柄拄地。她扫视全军,声音不大,却传遍全场: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老家在东洲。”
“我知道有些人去年才寄信回去报平安。”
“现在,那些家没了。”
“那些亲人可能已经死了。”
“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们就得赶过去。”
“不是为了朝廷,不是为了功劳。”
“是为了不让当年北境的事,再发生一遍。”
她举起日曜,刀尖指向东南。
“出发!”
铁蹄轰鸣,大地震动。五千人如潮水般涌出军营,铠甲碰撞声连成一片。赤焰骑着小黑马紧贴凤昭左侧,手一直按在刀柄上,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风雪渐起,吹散了军旗上的尘灰。
队伍刚出辕门,一名斥候策马狂奔而来,在雪地中滑跪停下。
“将军!最新急报!”
凤昭勒马。
“东洲最后一座城——临海镇,昨夜被攻破。敌军……不是普通海寇。”
“他们船上挂着黑幡,上面画的是九头蛇纹。”
凤昭瞳孔一缩。
“九幽教的海字营。”她冷笑,“果然来了。”
斥候继续说:“还有……他们在港口挖开了什么东西。渔民说,底下冒出黑水,鱼虾全死,夜里还能听见哭声。”
凤昭没再说话。她调转马头,重新面向东海方向。
“加速行军。”
“日落前必须赶到最近的驿站。”
“我要在今晚知道,那底下到底埋着什么。”
队伍再次启动。
赤焰摸了摸脖子上的狼牙,低声说:“这次……不会让他们得逞。”
凤昭没回应。她只是握紧了刀柄,指节发白。
风更大了。
雪片打在脸上,像刀割。
远处山脊上,几只黑鸦腾空而起,朝着东海方向飞去。
凤昭忽然抬头。
她看见天边有一道极细的黑线,横贯海面。
那是烟。
不止一座城在烧。
她抽出日曜,刀锋映着雪光,冷冷下令:
“全军——压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