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谏收剑入鞘，掌心还残留着青霄剑的震颤。他站在原地没动，耳边风声渐弱，战场上的喊杀也慢慢停了。可他心里一点不松。
刚才那一战太顺。
魔修不该死得这么整齐。
他抬头看去，寒山弟子正在清理尸体，动作却有些僵硬。他们一边搬尸，一边偷偷往玄甲军的方向瞟。眼神不对，不是敬意，是防备。
他皱眉，脚步一转，朝高台走去。
远处凤昭已经收刀，赤金铠甲上全是血痕，披风被火燎出几个洞。她正和含秋说话，两人站得很近，但气氛很紧。含秋手里的箜篌轻轻响了一声，音波没散，像是随时能出手。
萧云谏刚迈出一步，脚下踩碎一块焦石。
尘烟扬起的瞬间，一名天音阁弟子冲了过来，在含秋耳边急语几句。含秋脸色变了，猛地抬头盯住凤昭。
“你说我私通魔修？”她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这话是你传出去的？”
凤昭眉头一拧：“我没有说过这种话。”
“那你的人为什么到处讲？说我用同门祭阵换禁术？说我勾结九幽教？”
周围人陆续停下动作，看向这边。
萧云谏加快脚步，走到两人中间。他没开口，先扫了一圈四周。地上有几片残符，颜色发黑，边角扭曲，像是被火烧过又重新凝结。他蹲下身，指尖碰了碰。
一股阴气顺着手指窜上来。
他立刻运起寒山剑心，灵识探出。这符文不是临时画的，是早就埋下的。上面刻的是“影舌咒”，专用来放大猜忌，扭曲言语。中招的人会把玩笑当真话，把猜测当证据。
他站起身，看向凤昭和含秋。
两人也都察觉到了异样。
凤昭低声道：“这不是我们之间的事。”
含秋冷笑：“是有人想让我们打起来。”
萧云谏点头：“夜枭输了正面战，就开始动脑子了。”
话音刚落，地面忽然震动。
那道未闭合的地缝里，蓝光一闪，紧接着，空中浮现出一道虚影。
墨袍，金线，血瞳。
夜枭。
他悬浮在祭坛上方，嘴角带着笑，像是早就等着这一刻。
“你们以为联手就能赢我？”他声音沙哑，“可笑。今日我不杀人，只看你们怎么毁掉自己。”
随着他抬手，几道幻象在半空展开。
第一幕：萧云谏站在一堆尸体旁，手里拿着一把漆黑的魔刀，刀尖滴血。旁边是死去的寒山长老，胸口插着寒山信物。
第二幕：凤昭站在粮车前，手下士兵饿得倒地，她却下令封锁补给，说“资源优先供给核心部队”。
第三幕：含秋跪在祭坛中央，手中匕首刺进一名天音阁弟子的胸口，鲜血流入地缝，符文亮起。
每一幕都细节清楚，人物表情真实，动作连贯。
台下弟子哗然。
“难怪寒山这次来得这么快！”
“玄甲军一直不肯分粮，原来早有私心！”
“天音阁圣女修炼禁术，早就该查了！”
吵闹声越来越大。
萧云谏一步踏前，青霄剑出鞘三寸，剑气横扫，直接斩断第一道幻象。光影碎裂，化作黑烟消散。
他开口：“这是假的。若我要夺权，何必等到现在？”
凤昭跃上半空，凤焰燃起，金色火焰照彻全场。她一刀劈向地面魔纹，火焰落下，黑气嘶鸣，像活物一样缩回地缝。
“谁再传一句无凭无据的话，”她声音冷，“我不介意先砍了你脑袋。”
全场一静。
含秋盘膝坐下，十指拨动箜篌。琴弦震动，一段清音扩散开来。声音不高，但所有人脑子里的杂念都被压了下去。那些被挑动的情绪，开始平复。
骚动渐渐停止。
可没人上前道歉。
寒山弟子退到一边，玄甲军列队整装，天音阁的人默默收起武器。三方之间，隔开了一段距离。
信任还在，但裂了缝。
萧云谏看着这一幕，心里沉。
夜枭的目的达到了。
他不需要杀死他们，只要让他们不再相信彼此。
他转身走向祭坛深处，凤昭和含秋跟上。三人走到地缝边缘，停下。
蓝光还在闪。
萧云谏低声说：“他现在不攻人，攻心。”
凤昭握紧双刀：“那就让他知道，我们的心不是那么好动的。”
含秋摸了摸箜篌的弦：“得查清楚谣言是从哪开始的。一定有人被控制了，或者……被人换了身份。”
萧云谏闭眼。
子时快到了。
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听到那句低语。未来三天内，与他相关的危机或机缘，只一句话提示。
他需要这个提示。
现在最缺的就是方向。
他深吸一口气，靠在石壁上，开始调息。
凤昭站在他左边，刀未归鞘。含秋坐在右边，手放在琴弦上。三人成三角，背对背，面对四周黑暗。
谁也没说话。
时间一点点过去。
远处传来更鼓声。
第一声。
萧云谏脑中开始发烫。
第二声。
他感觉到那股熟悉的波动，从深处升起。
第三声——子时到。
一道低语在他脑中响起：
**“盟心将变，信者反刃。”**
话落，一切归寂。
他睁开眼，瞳孔微缩。
凤昭察觉他的变化：“听到了？”
他点头：“夜枭还没完。真正的问题不在外面，在内部。有人会背叛，但不是出于本意。”
含秋问：“谁？”
“还不知道。”他看向地缝，“但这个人，会用我们最信任的方式动手。”
凤昭冷笑：“那就等他动。我倒要看看，谁敢在我面前演戏。”
含秋拨了下琴弦，声音很轻：“我可以布‘心音阵’，谁说谎，琴弦就会响。”
萧云谏思索片刻：“不行。他会察觉。我们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等他自己露出破绽。”
三人沉默。
风从地缝吹出，带着一丝腥气。
蓝光忽明忽暗。
突然，含秋的手指一顿。
她低头看向箜篌。
一根琴弦，自己动了。
不是她弹的。
是共振。
有人在附近说了谎。
她说：“刚才……有人撒谎了。”
凤昭立刻转身，目光扫向身后。
萧云谏抬手拦住她：“别动。别让他知道我们发现了。”
他们站着没动。
可空气变了。
原本安静的营地，传来一阵脚步声。
是寒山弟子带队过来，说是来交接防务。
领头那人抱拳行礼，声音平稳：“奉命接管西侧哨岗，请萧师兄指示。”
萧云谏看着他，没应声。
那人的影子落在地上，歪了一下。
然后恢复正常。
但就在那一瞬，含秋的琴弦又震了一下。
同一根。
同一个频率。
说谎的人就在眼前。
萧云谏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搭在青霄剑柄上。
剑未出鞘。
但他已经锁定了目标。
那人还在笑，笑容很熟，是三年前一起下山历练的师弟。
可现在，那双眼睛里没有光。
只有藏得很深的恶意。
萧云谏开口，声音很平：“放下兵器，跪下。”
那人一愣：“师兄，你说什么？”
“我说。”他往前一步，“放下兵器，跪下。”
对方手慢慢移向腰间。
含秋十指扣住琴弦。
凤昭的刀，已经升起了火苗。
那人笑了。
不是师弟的笑容。
是夜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