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谏的手还按在瓦片上。
裂缝里的红光又亮了,比刚才更刺眼。他没动,凤昭也没动。两人背靠背站着,一个握剑,一个掌心燃着火。
这火不灭。
夜枭走了,但地底的东西还在动。那股腥风从砖缝里钻出来,带着哭声一样的低鸣。萧云谏闭眼,用寒山剑心去听地脉的节奏。他发现这声音不对——不是冲着他来的,是冲着藏书阁深处那卷秘卷去的。
“他在喂它。”萧云谏开口。
凤昭侧头看了他一眼,没问是谁。她知道他说的是夜枭。她抬手,一缕凤焰顺着指尖射进裂缝。火光落进去的瞬间,地下传来一声惨叫,像是什么东西被烫到了。红光猛地缩了一下,裂缝边缘开始发黑,像被火烧过的纸边。
她收手,火光回到掌心。
“他怕这个。”她说。
两人同时站直。刚才那一击已经说明问题——夜枭不是真想杀他们,他是想借这场打斗撕开封印。现在封印松了,但他自己也受了伤,不得不走。可他留下的东西还没清干净。
风突然停了。
屋顶残存的瓦片微微震动。萧云谏察觉到背后有气流变化,但他来不及回头。
一道黑影从魔刀灰烬中升起,是刚才那把刀的最后一道残意。它没有实体,却带着真实的杀气,直扑萧云谏后心。这一击来得太快,连呼吸都来不及停顿。
凤昭转身。
双刀出鞘一半,交叉胸前。凤焰炸开,像一朵赤金莲花瞬间绽放。黑影撞上去,轰地炸成碎片。火星四溅,落在瓦片上烧出一个个小洞。
她没停。脚尖一点地面,整个人跃起,踩碎半截横梁,凌空挥出一刀。火焰如弧线划破夜空,名为“凰翼裁空”。这一招不留余地,把空气中残留的所有魔气全数焚尽。落地时,她膝盖微曲,铠甲发出轻响,披风还在晃。
萧云谏转过身。
他看见凤昭站在断瓦上,发间的凤凰翎还在燃烧淡金火焰,像没熄的灯芯。她没看他,只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日曜刀。刀刃上有道焦痕,是从前没有的。那是刚才挡下残招时留下的。
“你早就准备好了。”他说。
凤昭点头。“他敢回来,我就敢烧第二次。”
他们没再多说。这种事不需要解释。刚才那一瞬谁都看得明白——如果没有凤昭,萧云谏会被那道残招击中;如果他倒下,封印必破。但现在不是庆幸的时候。
萧云谏蹲下,手指贴在北斗七星砖的裂缝上。寒山剑心共鸣,一丝阴冷顺着指尖爬上来。这不是普通的邪气,是有人刻意留下的痕迹。他认得这种感觉——和昨夜夜枭接触过的气息一样。
“他不是来抢秘卷。”他说,“他是来‘喂’它的。”
凤昭也蹲下来,离他不远。她把手掌贴在另一侧裂缝,凤焰收敛成一点微光,照进地底。光影映出模糊的符文,那些线条弯弯曲曲,和秘卷表面的纹路完全一致。
两人对视。
“秘卷藏魂。”凤昭说。
“夜枭将至。”萧云谏接上。
原来如此。夜枭根本不想拿走秘卷,他要让秘卷里的东西活过来。而刚才那场战斗,就是唤醒仪式的一部分。他的血、他的魔气、他的执念,全都渗进了封印里,像给死人灌了一口生气。
难怪他临走前笑得那么轻松。
最后一丝红光沉入地底,裂缝边缘开始自行愈合。有股无形的力量在修复封印,可能是天音阁古阵的本能反应。危机暂时解除,但谁都知道这只是缓兵之计。
凤昭站起身,拍了下手掌。火焰熄了,但她指节还在发烫。她看了眼远处——钟声越来越近,寒山派的人快到了。
“不能让他们进来。”她说。
萧云谏点头。现在的情况太复杂,一旦有外人介入,反而可能触发新的变故。他们必须先弄清楚秘卷到底是什么,夜枭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复活。
他伸手摸了摸左眼尾的剑痕。那里还在热,但听潮录没有新提示。子时已过,下一则预言还没来。这意味着接下来的事,只能靠他们自己判断。
凤昭走到他身边,站得很近。她的披风擦过他的袖子,发出轻微摩擦声。
“你信我吗?”她问。
萧云谏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把青霄剑插回鞘中,然后伸手握住她没戴手套的那只手。
她的手很热。
这个动作就够了。
他们一起走向藏书阁入口。门是开着的,里面漆黑一片。刚才的战斗震塌了部分屋顶,月光照进了一角,刚好落在楼梯口。木阶上有血迹,是夜枭留下的,现在已经干了,变成深褐色。
萧云谏一脚踏上台阶。
凤昭跟在他身后半步。她右手按在日曜刀柄上,随时准备出刀。楼梯发出吱呀声,灰尘从头顶落下。两人一步步往下走,脚步声在空荡的楼内回响。
走到一半,萧云谏忽然停下。
他感觉到怀里玉简在发烫。那是听潮录的载体,平时不会有任何反应。但现在它在热,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凤昭也察觉到了。她贴近他肩膀,压低声音:“有东西在动。”
楼下的黑暗里,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
像是有人在翻那卷秘卷。
萧云谏立刻转身,一把将凤昭拉到身后。他的手按在剑柄上,却没有拔。他知道现在不能惊动对方。
凤昭却不躲。她挣开他的手,往前一步,掌心重新燃起凤焰。火光顺着楼梯向下蔓延,照亮了第一层大厅。
书架倒了一半,卷轴散落满地。而在最中央的石台上,那卷秘卷正缓缓打开,无人触碰,却自己翻页。
每一页上,都有一个名字浮现。
第一个名字是:**萧云谏**。
第二个名字是:**凤昭**。
第三个名字还没写完,墨迹正在纸上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