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北疆,敕勒川外围。
专机的轰鸣被无尽的旷野之风取代。当林逸和岩隼踏上这片土地时,瞬间便被其苍茫与壮阔所震撼。天空高远得令人心颤,湛蓝如洗,云朵低垂仿佛触手可及。目之所及,是无边无际的金黄草海,风过处,草浪翻涌,如同大地的呼吸,带着干燥而清冽的草木气息。
与江南水乡的温婉灵秀截然不同,这里充满了一种原始、野性而磅礡的力量感。空气中弥漫的灵机也迥异于水脉的润泽,更加狂放、炽烈,带着阳光与泥土的味道,以及一种……仿佛源自古老灵魂的低语。
“这里的气息……很特别。”林逸深吸一口气,感觉左腕的“不动纹”传来一种沉稳的共鸣,仿佛扎根于此地厚重的大地。而更令他心弦微动的,是那沉寂许久的 “草木之心” 纹身,此刻竟自发地传来一丝丝温热与渴望,如同干涸的河床遇到了细雨,对这片无边无际的草海产生了强烈的亲和感。
他悄然运转“草木之心”,并未大范围释放,只是将感知如丝般蔓延开去,接触脚下最近的一片牧草。
瞬间,并非清晰的情绪,而是一股庞杂、混沌却充满生命韧性的意念洪流涌入他的心间。那是草根深入大地的执着,是叶片迎接风霜雨雪的坚韧,是岁岁枯荣、生死轮回的坦然,更是对这片苍穹与大地最原始、最虔诚的依附与敬畏。在这股浩大的生命洪流中,他隐约捕捉到了一些更加古老、更加威严的意志碎片,如同沉睡在这片草原之下的巨兽,守护着某种古老的平衡。
“感觉到了吗?”岩隼低声道,他虽无林逸的感知,但久经战阵的直觉让他肌肉微微紧绷,“这片土地,有自己的‘魂’。”
前来接应他们的是北疆分部的一名干员,名叫巴特尔,一位皮肤黝黑、身材敦实、有着典型草原汉子面貌的壮年男子。他开着一辆经过改装的越野车,眼神锐利如鹰。
“欢迎来到敕勒川。”巴特尔的声音洪亮,带着草原人特有的直爽,“我是巴特尔,奉命协助二位。车上有你们需要的补给和最新的情报摘要。”
没有过多寒暄,三人上车,越野车发出低吼,驶入茫茫草海。
“情况不太妙。”巴特尔一边熟练地操控方向盘在并无道路的草原上行驶,一边沉声说道,“最近一个月,草原深处几个古老的敖包(祭祀地点)附近,都出现了异常的能量波动,还有牧民声称在夜晚看到了‘不祥的黑影’和‘扭曲的星光’。更麻烦的是,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萨满,近期都保持了沉默,甚至拒绝见客,这很不寻常。”
他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林逸和岩隼:“我们怀疑,‘暗影行者’已经渗透进来,并且可能用某种方式影响甚至控制了部分萨满。本地的一些年轻醒灵者,对外来者,尤其是像我们这样带着‘官方’背景的,敌意很重。你们要小心。”
正说着,巴特尔突然猛地一打方向盘,越野车险险避开前方地面上一个不起眼的、用白色石块堆砌的简易标记。
“那是‘警告标记’。”巴特尔脸色不太好看,“意思是‘外人止步’。我们可能已经进入某个部族的敏感地带了。”
几乎在标记被绕开的瞬间,前方草浪一阵晃动,三匹骏马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拦在了越野车前。马背上坐着三名身穿传统蒙古袍的年轻男子,他们手持套马杆,眼神桀骜不驯,周身隐隐有微弱的能量波动,显然是本地醒灵者。
为首一名脸上带着一道浅疤的青年,用生硬的通用语喝道:“外来者!这里不欢迎你们!掉头离开!”
岩隼眼神一冷,手已按在了军刺上。
林逸却抬手制止了他。他推开车门,走了下去,并未释放任何气势,只是平静地看着那三名青年。他悄然将 “草木之心” 的感知提升,不再局限于脚下,而是如同涟漪般向四周扩散,温和地接触着周围的牧草、野花,乃至吹拂而过的风。
通过草木的“眼睛”,他“看”到了这三名青年身上除了自身的能量外,还缠绕着一丝极淡的、与这片草原生机格格不入的阴冷气息,但那气息并非源自他们本身,更像是……沾染上的。
“我们没有恶意。”林逸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说道,同时通过“草木之心”,向周围的自然灵机传递着友善与安抚的意念。他脚下的一小片牧草,似乎因他力量的浸润而变得更加青翠欲滴。“我们是为追查玷污草原圣洁的黑暗而来。”
那名为首的疤脸青年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林逸会这么说,更隐约感觉到周围的环境仿佛在隐隐“偏向”这个陌生人。他皱了皱眉,厉内荏地道:“胡说!草原的圣洁自有萨满和长生天守护!不需要外人插手!你们这些穿着奇怪衣服的外来者,才是带来混乱的源头!”
就在这时,林逸的 “草木之心” 敏锐地捕捉到,极远处的地平线下,一股更加浓郁、更加令人不适的阴冷气息一闪而逝,方向正是巴特尔提到的某个古老敖包所在的位置。同时,他腕上的“不动纹”也传来一丝微弱的警兆。
“在那个方向,”林逸抬手指向远方,目光变得锐利,“黑暗正在侵蚀你们的圣地。如果你们真的守护草原,就不该阻拦追寻真相的人,而是该去查清那里发生了什么。”
三名青年顺着林逸指的方向望去,脸色都微微变了变,显然他们也听说过那边近期的异状。疤脸青年眼神闪烁,似乎在权衡。
林逸趁热打铁,将一丝精纯的、蕴含着 “草木之心” 生机的力量,屈指弹向疤脸青年座下那匹有些焦躁的骏马。
那匹马打了个响鼻,竟然奇迹般地平静下来,亲昵地蹭了蹭林逸的手。
这一手,彻底镇住了三名青年。在他们看来,能与马匹如此沟通的人,绝非心怀叵测之徒。
疤脸青年沉默片刻,深深看了林逸一眼,调转马头:“外乡人,记住你说的话!如果让我发现你们在撒谎,草原的怒火会将你们烧成灰烬!”
说完,三人催动马匹,很快消失在草海之中。
巴特尔松了口气,敬佩地看向林逸:“厉害!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这些愣头青最难搞了。”
岩隼也微微点头,对林逸处理方式表示认可。
林逸回到车上,眉头却未舒展。“他们身上有被黑暗气息沾染的痕迹,虽然很淡。而且,我刚才感知到,那个方向的异常很强烈。”他指着远方,“我们必须尽快赶过去。”
越野车再次发动,朝着草原深处,朝着那黑暗气息隐现的方向,加速驶去。
车窗外,是无垠的草海与苍穹。林逸感受着“草木之心”与这片天地愈发紧密的联系,以及“不动纹”传来的沉稳力量,心中隐隐有种预感。在这片信奉自然之灵的土地上,他这沉寂已久的能力,或许将迎来新的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