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层的空气像凝固的琥珀,带着尘埃与时光的重量。
老人蹲在地上,枯瘦的手反复摩挲着地面的裂缝,嘴里还在喃喃:“阿萤……我把你弄丢了……”他的声音嘶哑,像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裹着化不开的悲伤。
梁轩握着那根红绳,指尖能感受到玉佩传来的微弱温度,就在这时,他的精神力突然捕捉到一股熟悉的、温和的幽能波动——很淡,却像暖流般涌过。
他抬起头,心脏猛地一缩。
在老人那双布满污垢的手背上,不知何时搭上了一双苍白的手,那双手很纤细,指节处有淡淡的薄茧,显然是常年劳作留下的痕迹,正是阿萤的手,它的轮廓半透明,像浸在水里的月光,轻轻覆在老人的手上,动作温柔得像在安抚一个受委屈的孩子。
老人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他停止了喃喃,僵硬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他动了动手指,那双手也跟着轻轻蜷缩,像是在回应。
“是你吗……”
老人的声音发颤,带着不敢置信的期盼,“阿萤……是你回来了吗?”
那双苍白的手没有回答,只是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背,老人的眼泪突然涌了出来,不是嚎啕大哭,而是无声的泪流,顺着满脸的皱纹滑落,在下巴处汇成水珠,滴在地上。
莉莉艾捂住嘴,眼泪再次模糊了视线,她看不到那双苍白的手,却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温情,像冬日里的阳光,微弱却足以驱散寒意。
就在这时,一道暗紫色的身影从浓雾中缓缓走出。
是耿鬼。
它的步伐很慢,暗紫色的躯体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戾气,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它走到石棺旁,抬头看了看那根红绳,又看了看梁轩,那双通红的眼瞳里,没有了嘲讽,也没有了敌意,只剩下一种复杂的情绪,像释然,又像不舍。
梁轩看着它,突然笑了。
他松开握着红绳的手,伸出右拳,对着耿鬼晃了晃,这个动作很突兀,却带着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就像两个不打不相识的对手,在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后,用最简单的方式表示认可。
耿鬼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他会这样,它歪了歪头,通红的眼瞳里闪过一丝困惑,随即也缓缓举起手,小心翼翼地碰了上来。
“嘭”的一声轻响。
人类的拳头与幽灵的拳头轻轻相撞,没有力量的角逐,只有一种奇异的共鸣,梁轩能感觉到,耿鬼的幽能波动变得平和,像被风吹平的湖面,耿鬼也似乎愣了愣,随即咧开嘴,露出了进入宝可梦塔以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不带恶意的笑容。
“既然如此,”梁轩收回手,从腰间摸出一枚精灵球,“要不要跟我走?”
精灵球在他掌心旋转,反射着微弱的光,梁轩微微一笑。
耿鬼看着精灵球,又看了看石棺旁的红绳,最后把目光落在梁轩脸上,它似乎在思考,通红的眼瞳里闪过犹豫,闪过怀念,最后定格为一种坚定。
就在它准备点头的瞬间,梁轩突然将精灵球掷了出去!
“啊?”
莉莉艾惊呼出声,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
耿鬼显然也没反应过来,它下意识地想隐身,却被精灵球散发的红光抢先一步笼罩。
“耿!”它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身体化作红光被收了进去。
精灵球落在地上,左右摇晃起来。
“梁轩哥哥,你怎么……”莉莉艾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精灵球的动静打断。
“咔哒。”
一声轻响,精灵球不再摇晃,中央的按钮亮起红光——收服成功。
梁轩捡起精灵球,对着它晃了晃:“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生气。”
精灵球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显然里面的耿鬼正在表达不满,梁轩笑着将它抛了出去:“出来吧。”
红光闪过,耿鬼出现在面前。它叉着腰,对着梁轩“耿耿”地叫着,通红的眼瞳里满是埋怨,像是在说“你耍赖”。它甚至还用手捶了梁轩一下,不过很快就穿过了他的身体,在正常的情况之下,若不是他有意,对方碰不到自己。
梁轩笑着揉了揉它的头:“以后有的是时间跟你算账。”
耿鬼哼了一声,却没有再反抗,只是飘到石棺旁,像是在告别。
第七层的浓雾渐渐散去,露出了通往楼下的楼梯,老人还蹲在地上,那双手苍白的手已经消失了,但他脸上的表情不再是迷茫,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像是终于找到了片刻的安宁,嘴里喃喃着:“找到了……原来你一直在这……”
梁轩将红绳轻轻放在石棺上,对着空无一人的石棺,也对着那些看不见的灵魂,深深鞠了一躬,莉莉艾也跟着鞠躬,眼泪已经擦干,眼神里多了些坚定。
他们没有再打扰老人,只是轻轻转身,沿着楼梯往下走。
耿鬼飘在他们身边,时不时回头看看第七层的方向,通红的眼瞳里闪过一丝怀念,却没有停下脚步,森林蜥蜴走在最前面,绿色的尾巴轻轻摆动,像是在为他们引路。
下到第一层时,天已经大亮,阳光透过塔门照进来,驱散了大部分阴森,落在那些墓碑上,泛着温暖的光,老人不知何时来到了这里,他坐在塔门旁的石阶上,背靠着一块石碑,手里拿着那根红绳,对着阳光傻笑,嘴里念叨着:“阿萤,你看……天晴了……”
他没有再疯癫地寻找,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雕像,守着这座塔,守着他永恒的牵挂。
“我们走吧。”
梁轩轻声说。
莉莉艾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老人和宝可梦塔,转身跟着梁轩走出了塔门。
外面的雾气已经完全散去,阳光洒在紫苑镇的街道上,将之前的阴森一扫而空,宝可梦墓地的铁栅栏在阳光下泛着光泽,里面的石丘排列整齐,像一群安静的守护者,几只鬼斯通在栅栏后飘着,看到他们,友好地挥了挥小手。
“梁轩哥哥,他们……”莉莉艾轻声说。
梁轩笑了笑,抬头看向天空,她知道对方心里肯定还在想着刚刚的画面,这对于一个小姑娘来说确实有些为时过早,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只能让对方自己理解。
阳光刺眼,却让人心里敞亮,他们没有再停留,沿着紫苑镇的南门,慢慢走出了这座承载着太多故事的小镇,森林蜥蜴走在前面,绿色的身影在阳光下格外显眼,莉莉艾跟在身边,偶尔会抬头看看梁轩。
南门的石碑上,刻着紫苑镇的名字,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每一个逝去的灵魂,都在以另一种方式守护着你。”
梁轩看着那行字,握紧了手里的精灵球。
前面的路还很长,下一站是金黄市,那里有繁华的街道,有强大的道馆,有新的挑战在等待,但他知道,无论走到哪里,宝可梦塔的故事,阿萤和太郎的守护,都将像那根红绳上的玉佩一样,永远留在他的记忆里,提醒着他旅行的意义——不止是徽章和胜利,更是那些遇见的人,经历的事,和藏在心底的温柔。
阳光洒在他们的背影上,将影子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