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年味尚未完全消散,天津港便已恢复了往日的喧嚣与忙碌。
巨大的货轮鸣着汽笛缓缓靠岸,龙门吊如同钢铁巨兽般运转不息,工人们的号子声、机械的轰鸣声、以及海风特有的咸腥气息交织在一起,构成了码头独特的交响乐。
陈昭换回那身洗得发白的旧工装,混在工友中间,扛包、拉车、码垛,动作熟练流畅,气息平稳,仿佛那半个多月在京城的惊心动魄和别墅里的温馨团圆都只是一场幻梦。
只有体内筑基五层圆融的灵力和脑海中那浩瀚如海的《炁体源流》感悟,提醒着他一切真实不虚。
工头老李挨个发着烟,嘴里说着吉祥话:“过了十五就算过完年了啊!都收收心,好好干活!今年争取多赚点!陈昭,你小子过年跑哪去了?都没见着人影!”
陈昭接过烟,别在耳朵上,嘿嘿一笑:“回老家办了趟事。李头,新年发财啊!”
“发财发财!大家都发财!”
老李笑着拍拍他肩膀,“就你小子滑头!赶紧的,那批冷链货急着装车!”
“好嘞!”
陈昭应了一声,扛起一个沉重的箱子,脚步轻快地走向货车。
工友们互相打着招呼,拜着晚年,气氛融洽而忙碌。
经历了年前的“彪哥事件”和之后陈昭偶尔展露的“神奇”,大家虽然不明就里,但都知道这个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同事有点邪乎,有他在,码头上似乎就特别太平,连小偷小摸都少了。
因此,大家对陈昭都格外客气,甚至带着点隐隐的依赖。
然而,总有不长眼的人,想来打破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
快到中午休息的时候,码头入口处传来一阵嚣张的摩托车轰鸣声和嘈杂的脚步声。
只见七八个穿着流里流气、染着黄毛绿毛、手臂上纹龙画虎的混混,在一个身材高大、满脸横肉、脖子上挂着粗金链子的壮汉带领下,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
这壮汉外号“虎哥”,是附近新崛起的一股势力,据说手段比之前的彪哥更狠辣,野心也更大。
刚过完年,就迫不及待地想来“接收”码头这块肥肉了。
虎哥嘴里叼着烟,眯着眼睛扫视着忙碌的工人们,如同打量着自己的领地。他身后的混混们也都趾高气扬,手里拎着钢管、棒球棍,不停地敲打着旁边的货箱,发出砰砰的噪音,试图震慑众人。
“都他妈给老子停下!”
虎哥的一个手下扯着嗓子喊道,“虎哥来了!不懂规矩吗?赶紧过来拜码头!”
若是以前,工人们看到这阵仗,难免会有些惊慌和愤怒。
但此刻,大多数工人只是停下手中的活,冷冷地看着这群不速之客,脸上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甚至有人低声交头接耳:
“啧,又来个不开眼的。”
“过年吃撑了吧?来找不自在?”
“嘿,有陈哥在,怕啥?耶稣来了也得递烟!”
“小声点,看陈哥怎么收拾他们。”
工人们的反应让虎哥等人有些意外。这不对劲啊?怎么没人害怕?也没人愤怒?反而像在看猴戏?
一个机灵点的小混混凑到虎哥耳边,低声道:“虎哥…这气氛不对啊…这帮穷扛活的怎么一点都不怵?会不会有啥硬茬子?”
虎哥也是老江湖,皱了皱眉,他也感觉这码头的氛围和他“接收”的其他地方不一样。
但他仗着自己人多势众,又练过几年野路子拳脚,正在风头上,岂会因此退缩?他冷哼一声:“硬茬子?哼!在老子面前,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去,把管事的叫出来!”
这时,工头老李硬着头皮走上前,陪着笑脸:“哎哟,是虎哥啊?久仰久仰!新年好!不知道虎哥大驾光临,有什么指教?”
虎哥斜眼看着老李,用夹着烟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你就是管事的?听着,从今天起,这码头由我虎哥罩了!每个月这个数!”
他伸出两根手指,“两万!保护费!少一个子儿,老子就让你们这码头开不了工!”
两万!这比当初的彪哥狠多了!
工人们一阵骚动,不是害怕,而是被这傻逼气的。
老李脸色也难看起来,但还是尽量维持着客气:“虎哥,您这…有点不合规矩吧?我们这都是小本经营,赚点辛苦钱…”
“规矩?”
虎哥嗤笑一声,一巴掌拍在旁边一个货箱上,发出巨响,“老子的话就是规矩!少他妈废话!赶紧拿钱!不然…”
他使了个眼色,身后的混混们立刻上前一步,挥舞着手中的家伙,面露凶光。
眼看冲突就要爆发。
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人群后面传来:
“谁啊?大中午的嚷嚷啥?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陈昭扛着个箱子,慢悠悠地从一辆货车后面转了出来,脸上带着刚干完活的汗水,神情却一如既往的平淡,甚至有点被打扰了的不耐烦。
他看到虎哥一群人,挑了挑眉:“哦?换人了?彪哥呢?干不下去了?”
虎哥看到走出来的是个穿着工装、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年轻工人,顿时气笑了:“妈的!哪来的小瘪三?这有你说话的份?彪子那个废物早就被老子打跑了!现在这片归我虎哥管!识相的赶紧滚开!不然连你一起收拾!”
陈昭像是没听到他的威胁,把肩膀上的箱子轻轻放下(落地时却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拍了拍手上的灰,看向工头老李:“李头,啥情况?收保护费收到咱们头上来了?”
老李还没说话,虎哥旁边一个急于表现的小混混就骂骂咧咧地冲上前,伸手就要推陈昭:“你他妈聋了?虎哥说话没听见?!”
他的手刚伸到一半,众人也没见陈昭怎么动作,那混混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哎哟一声,整个人失去平衡,脸朝下重重摔在地上,门牙都磕掉了一颗,满嘴是血,哼哼唧唧爬不起来了。
静!
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虎哥和其他混混都愣住了!他们根本没看清怎么回事!自己人就倒了?
工人们则是一副“果然如此”、“好戏开场了”的表情,甚至有人偷偷拿出了手机准备录像。
虎哥脸色阴沉下来,死死盯着陈昭:“小子!你搞什么鬼?!敢动我的人?!”
陈昭一脸无辜,摊了摊手:“大家都看到了啊,他自己没站稳摔的,关我什么事?地上滑,可得小心点。”
那表情,那语气,跟当初对付彪哥时如出一辙!
工人们憋着笑,肩膀一耸一耸的。
虎哥气得额头青筋暴起!他混了这么久,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工人!
“妈的!给我上!废了这小子!”
虎哥怒吼一声,再也忍不住了!
他身后的混混们早就按捺不住,听到命令,立刻挥舞着钢管棍棒,嗷嗷叫着朝陈昭冲了过来!
工人们不仅没躲,反而默契地向后退了一圈,给中间留出了足够的“表演”空间,一个个眼神兴奋,就差搬个小板凳磕瓜子了。
面对冲来的五六个混混,陈昭叹了口气,嘀咕了一句:“唉,真麻烦…刚过完年就想活动筋骨…”
他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迎了上去!
没有华丽的招式,甚至看不清具体动作!
只听到: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声,冲最前的混混原地转了三圈,晕倒在地。
“砰!”
一声闷响,另一个混混的钢管不知怎么砸在了自己同伙的腿上,两人同时惨叫倒地。
“哎哟!”
“我的腰!”
“谁踢我?!”
“咔嚓…”
似乎是胳膊脱臼的声音。
如同虎入羊群,又像是大人打小孩!
短短十几秒钟!
冲上来的五六个混混全都躺在了地上,不是抱着胳膊就是抱着腿,哀嚎遍野,武器掉了一地。
而陈昭,依旧站在原地,仿佛从未动过,连工装都没怎么乱。
他拍了拍手,看向已经目瞪口呆、脸色煞白的虎哥,语气依旧平淡:“还打吗?”
虎哥看着地上躺了一地的手下,又看看气定神闲的陈昭,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这帮工人不怕他!为什么气氛那么古怪!
这他妈哪里是工人?!
这分明是个披着工装皮的绝世高手啊!
彪子哪是干不下去了?
分明是被人打怕了不敢来了!
自己这是撞铁板上了!
不!
是撞上钛合金钢板了!
“大…大哥…误会!都是误会!”
虎哥瞬间变脸,脸上的横肉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腰都弯了下去,之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小弟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哥!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小弟一般见识!这保护费…不不不!这码头是大哥您罩的!小弟这就滚!这就滚!”
说着,他点头哈腰,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大嘴巴子,然后踢着地上还在哼哼的手下:“都他妈起来!赶紧滚!别碍着大哥的眼!”
一群混混连滚带爬,互相搀扶着,狼狈不堪地逃出了码头,连摩托车都差点忘了骑。
工人们发出一阵哄笑和嘘声。
“就这?还虎哥?病猫吧!”
“哈哈!滚快点!”
“陈哥牛逼!”
陈昭摇了摇头,对工头老李道:“李头,没事了,继续干活吧。耽误吃饭了都。”
老李和其他工友围了上来,七嘴八舌:
“陈昭,你小子可以啊!这身手越来越厉害了!”
“过年没白过啊!是不是又偷偷练了?”
“晚上得请客啊!”
陈昭笑着应付了几句,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几只苍蝇。
码头再次恢复了忙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那个虎哥,以及他带来的那群混混,成了工人们茶余饭后新的笑谈,并且再次印证了那个码头公认的真理——有陈昭在,啥妖魔鬼怪来了都得趴着。
而陈昭,则琢磨着晚上是去吃拉面还是吃炒饼。
这才是他想要的,平凡而有点小乐趣的扛包生活。
(第一百零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