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彻底铺满庭院,海风也变得温暖起来。
得了新功法的众人早已按捺不住,纷纷来到别墅旁那片宽敞平整的空地上,各自寻了处地方,开始演练揣摩刚刚获得的《无影》身法。
一时间,空地上人影翻飞,炁息流转,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陈昭依旧坐在老槐树下的躺椅上,捧着那杯似乎永远也喝不完的茶,目光淡然地扫过场中每一个身影。
他没有指点,也没有评论,只是静静地看着,如同一位老农看着自家田地里生机勃勃的秧苗。
金猛最为实在,他不懂什么花巧,认准了《无影》追求极速的本质,将自身雄浑的炁毫无保留地灌注于双腿经脉,每一次蹬地都发出沉闷的响声,整个人如同炮弹般射出,直线冲刺的速度快得惊人,带起的狂风刮得地面草皮都翻卷起来。
但转向和细微变化就显得格外笨拙生硬,好几次差点撞到院墙或者那棵老槐树,看得柳擎烟在一旁直皱眉。
诸葛青则截然不同,他并未急于追求绝对速度,而是先闭目凝神,以《周天星象决》默默感应周身气流的细微变化,体会《无影》法诀中“融于天地”、“借风而行”的意境。
片刻后,他方才动了起来。他的身法不见得多快,却异常流畅自然,脚步轻点,身形如柳絮随风,飘忽不定,往往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障碍,轨迹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显然是在尝试将身法与奇门遁甲的方位变幻之理相结合。
王也打了个哈欠,看似懒散,脚下步伐却玄妙自成。
他并未动用风后奇门,仅仅是以《太极禅心》催动《无影》,身形忽左忽右,忽进忽退,于方寸之间腾挪闪转,看似不快,却总能在最恰当的时机出现在最合适的位置,有种闲庭信步般的从容。
他对速度似乎并不热衷,更注重的是身法与自身心境、与周围环境的和谐统一。
张楚岚早已将金光咒微微催动,体外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金光,以减少空气阻力。
他将《无影》与雷法的迅捷特性尝试结合,身影窜动间,隐隐有电光闪烁,速度极快,但稳定性稍差,变向时常常因为控制不住力道而滑出老远,或者差点摔个跟头,嘴里还不停地嘀咕着:“哎呦卧槽…这玩意儿比雷法还窜…得加钱…不对,得加练!”
柳擎烟的《无影》则显露出女子的柔韧与灵巧。
她并未追求极致的爆发速度,而是将身法融入其家传的《裂空鞭法》之中,身影飘动间,长鞭如灵蛇出洞,攻势覆盖范围因身法的提升而大增,攻守转换更为流畅自如。
她与金猛一刚一柔,一拙一巧,相得益彰。
风莎燕对《无影》的领悟又自不同。她本身能力就涉及空间穿梭,对空间的感知远超常人。
《无影》法门中那些关于气流、空间细微利用的技巧,给了她极大的启发。
她不断尝试在极速移动中,结合自身能力进行微小的、消耗极低的短距空间跳跃,使得她的移动轨迹变得更加诡异莫测,难以捉摸。
陆玲珑则将《无影》用于突进。
她先是稳守原地,白式神护体,然后骤然发动,如一道离弦之箭直射而出,盾牌顶在前方,声势惊人,将“逸”的灵动与“劳”的刚猛完美结合,充满了力量感。
风星潼年纪小,玩心重,把《无影》当成了一种好玩的游戏,在场中窜来窜去,嘻嘻哈哈,虽然没什么章法,却也初步掌握了提速闪避的诀窍,身形灵活异常。
徐三推着眼镜,站在场边,没有下场演练。
但他眼中数据流般的光芒闪烁不定,显然正在以完整版《神念》疯狂计算分析着《无影》的种种数据模型、优化路径以及与其他功法的配合方案,为日后“管理”和“指导”做准备。
徐四则躲在最远的角落,鬼鬼祟祟地试验着他的《空》之术。
只见他身影时而模糊一下,短距离闪现,时而试图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苹果塞进一个刚刚开辟出的、极不稳定的微小空间裂缝里,结果苹果一半卡在外面,汁水淋漓,弄得他手忙脚乱,骂骂咧咧,却又乐此不疲。
张灵玉练得最为刻苦认真。
他摒弃了所有杂念,将阴五雷的炁息小心翼翼地与《无影》相合,身影飘动间,带着一股沉凝的寒意,速度不断提升,却依旧保持着天师府弟子特有的那份端正框架。
他在努力适应,在挣扎中寻求突破的契机。
夏禾没有演练《神影》,而是按照陈昭的吩咐,静静坐在一旁屋檐下,闭目凝神,全力运转新得的《君子》功法。
温润醇和的气息在她周身流转,那中正平和的力量一点点洗涤、安抚着她天生媚骨和过往修行留下的痕迹,眉宇间那份不自觉流露的媚意渐渐被一种沉静安详的气质所取代。
这是打地基的苦功,枯燥,却至关重要。
而冯宝宝…她看着众人跑来跑去,歪着头看了半晌,然后也开始学着样子跑。
她的跑法毫无章法,完全凭本能,时而极快,时而极慢,时而突然变向,时而原地转圈,但偏偏总能恰到好处地避开所有人和障碍,仿佛她天生就知道该怎么跑才是最省力、最有效的,看得几位钻研技巧的弟子目瞪口呆。
陈昭的目光缓缓从每一个徒弟身上掠过,将他们或努力、或苦恼、或兴奋、或认真的神情尽收眼底。
金猛的憨直奋进,诸葛青的聪慧探究,王也的洒脱自然,张楚岚的机灵取巧,柳擎烟的刚柔并济,风莎燕的另辟蹊径,陆玲珑的直率勇猛,风星潼的活泼天真,徐三的严谨谋划,徐四的鬼祟乐天,张灵玉的挣扎坚持,夏禾的沉静蜕变,还有冯宝宝的纯粹本能…
每一个人都不一样,每一个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理解和运用着他所传授的东西。
看着这一幕,陈昭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
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是2025年那个除夕夜里,河北燕山农村一个普普通通、父母早亡、由奶奶拉扯大、奶奶去世后便孑然一身的四十三岁光棍。
穿越之时,那般随意,如同被命运随手丢进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系统加身,他想的也仅仅是“生存”下去,找个地方扛包吃饭,晒晒太阳,享受一下未曾好好体验过的平凡生活。
何其随意。
后来因为种种缘由,在龙虎山上信口胡诌了一个“燕山派”,更是随意至极。
可就是这般的随意,阴差阳错,因缘际会之下,竟然真的汇聚了这么一群人 。
他们身份各异,性情不同,有的来自名门正派,有的出身全性妖人,有的是公司员工,有的是世家子弟…却都因他而产生了交集,因他而改变了原有的轨迹。
他更是在这随意的过程中,真的开山立派,将这些人都纳入了门下,还煞有介事地定了门规,分了功法,搞起了月评奖惩。
如今,看着这群在自己眼前演武修行的“徒弟”们,看着他们身上统一的、由自己发放的深灰色练功服,陈昭才恍然惊觉——原来自己真的成了一个门派的掌门。
一个在原来世界孤家寡人、无亲无故的中年男人,如今却在另一个世界,有了这么多牵挂,有了需要负责的弟子,有了一个…家。
这感觉,很陌生,却并不坏。
甚至,看着他们生机勃勃、努力向上的样子,他沉寂多年的心湖,也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荡漾开细微而温暖的涟漪。
也许,我陈昭注定这一辈子就如此的随意吧。
随性而生,随遇而安。
随手救个人,随手点化一下,随口编个门派,随意收个徒弟…
可这随意之中,又何尝不是一种缘法?
他与这个世界有缘,与这些徒弟有缘。
所以,这燕山派,虽然起于随意,但既然立了,那便立了吧。
门规虽然只有简单粗暴的一条“做个好人”,但这世间,若能真正做到这四个字,又谈何容易?
这已包含了所有的正心、明性、持身、克己、善念、道义。
足够了。
至于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他们各自的造化了。
他能做的,便是在这随性的缘分中,尽可能地为这些璞玉指引方向,打磨棱角,让他们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华。
思及此处,陈昭嘴角不由地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那笑意中有感慨,有欣慰,也有几分释然。
他放下茶杯,从躺椅上站起身。
场中众人察觉到他的动作,纷纷停了下来,目光再次汇聚到他身上。
陈昭没有多说废话,只是淡淡地道:
“功法不是一蹴而就的,需日日揣摩,勤加练习,融入自身,方得真味。”
“都散了吧。该回北京的回北京,该回哪都通的回哪都通,该处理家事的处理家事。”
“记住,《无影》是让你们更好的‘劳逸结合’,不是让你们好勇斗狠。没事别瞎显摆,惹是生非。”
“是!师父\/掌门!”
众人齐声应道。
虽然聚会结束,难免有些不舍,但得了新功法,个个都心痒难耐,想要回去好好闭关琢磨一番。
而且掌门也发了话,众人便也不再停留,纷纷行礼告辞。
诸葛青、王也、风莎燕、风星潼等人准备一同返回北京。
张楚岚、冯宝宝、徐三、徐四则要回哪都通华北分公司。
金猛和柳擎烟打算在天津盘桓几日,也多陪陪师父。
张灵玉面色复杂地看了夏禾一眼,又向陈昭行了一礼,默然转身离去,他需要回去好好消化今日的一切。
夏禾则留了下来,她已是记名弟子,自然该跟随在师父身边修行。
众人各自散去,热闹的别墅很快又恢复了宁静。
陈昭看着变得空荡的庭院,伸了个懒腰。
随性而立的山门,随意收下的徒弟。
这掌门之路,似乎也挺有意思。
他转身,对一旁侍立的夏禾道:“走吧,进屋。为师先给你讲讲《君子》功法第一重的关窍。”
“是,师父。”
夏禾恭敬应道,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阳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投在安静的庭院中。
燕山派的故事,还在继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