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仙家议定先派人探查的策略后,效率极高。灰仙一脉的子子孙孙遍布山野,打探消息是拿手好戏。很快,更详细、更令人心悸的情报便被传了回来。
不仅仅是黄三太爷被擒、被拔毛扣留,连那凶人居住的具体位置(金猛家)、日常言行(随性、嘴欠、爱吃)、以及随手展现的、深不可测的实力(无形气墙、瞬间制服老祖),都被打探得一清二楚。尤其是黄三太爷被拔了毛、拴在枣树下、生无可恋的惨状,被描述得绘声绘色,听得几位老祖眉头紧锁,黄二太爷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
消息传回,山谷秘境中的气氛更加凝重。
黄二太爷捶胸顿足:“诸位都听到了!那凶人如此折辱我三弟,简直丧心病狂!若我等再不出手,辽东仙家的脸面就要被踩进泥里了!日后还有何颜面在此立足?”
白老太太和灰八爷更加倾向于谨慎,认为对方实力不明,贸然冲突恐招致更大灾祸。胡三太奶则是目光闪烁,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一直沉默寡言、态度冷淡的柳坤生,此刻却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倨傲和不满:“哼!黄老三自己学艺不精,踢到铁板,怨不得旁人。不过,一个人类修士,竟敢在我辽东地界如此嚣张,视我等于无物,若真让他来去自如,我等颜面何存?”
他站起身,绿袍无风自动,一股阴冷强大的气息弥漫开来:“本王倒要去会会他,看看他究竟有何能耐!是否真如传言中那般三头六臂!”
柳坤生本就性子高傲,身为柳仙一脉魁首,掌控风雨地脉,实力在五仙中公认最强。听闻一个人类如此肆无忌惮,心中早已不快。加之他与黄仙关系本就一般,甚至有些嫌隙,此刻站出来,更多是为了维护整个“仙家”群体的威严,或者说,是为了维护他柳坤生自己的威严。
黄二太爷见状,心中暗喜,连忙道:“柳老大出手,定然马到成功!那凶人必定伏诛!”
胡三太奶美目流转,轻笑道:“柳大哥既有此意,小妹便在此静候佳音了。”她乐得有人先去试探深浅。
白老太太和灰八爷对视一眼,也没有再劝阻。柳坤生实力强横,他去试探,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于是,柳坤生化作一道若有若无的绿色流光,离开了山谷,径直朝着金猛家所在的方向而去。他心中打定主意,要给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他知道辽东之地,谁才是真正的主宰!
不多时,柳坤生便来到了金猛家小院附近的山坡上。他隐匿气息,向下望去。果然看见院子里,一棵老枣树下,用粗铁链拴着一只皮毛斑秃、精神萎靡的巨大黄皮子,不是黄三太爷又是谁?
看到往日里与自己平起平坐、甚至偶尔还会争执几句的黄老三落得如此凄惨境地,柳坤生心中那点因为嫌隙而产生的快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物伤其类的愤怒和凛然!这人类,果然没把他们这些“仙家”放在眼里!
怒火上涌,柳坤生也懒得再隐匿行藏,身形一展,便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小院上空,阴冷强大的气息如同乌云般笼罩下来!他显化出部分本体虚影,一条巨大的蟒蛇幻影盘踞空中,鳞甲森然,对着下方院落发出低沉的嘶吼:
“兀那人类!安敢如此折辱我仙家同道!还不速速出来受死!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本王的手段!”
声如闷雷,震得小院嗡嗡作响。
屋内的金猛和柳擎烟感受到这股远超黄仙老祖的恐怖气息,脸色顿时煞白!柳擎烟更是失声道:“这气息……是柳坤生大爷!他怎么也来了?!”
就在柳坤生叫嚣之际,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陈昭一边用牙签剔着牙,一边慢悠悠地走了出来,脸上带着被打扰清净的不耐烦:“吵什么吵?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消停吃顿饭了?又是哪根葱跑来送……”
他的话音,在抬头看到空中那条巨大蟒蛇虚影,以及感受到那股熟悉的、阴冷中带着一丝地脉之力的气息时,戛然而止。
陈昭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露出了一个极其古怪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玩味,几分恍然,还有几分……看到老熟人(?)的戏谑。
而半空中的柳坤生,在看清楚陈昭容貌的那一刹那,如同被一道九天惊雷劈中!巨大的蟒蛇虚影猛地一颤,几乎要维持不住形态!他那双阴鸷的蛇瞳瞬间收缩到了针尖大小,里面充满了无与伦比的震惊、恐惧和难以置信!
是他!
怎么会是他?!
刹那间,柳坤生的思绪被拉回到了不久前的龙虎山,罗天大醮!
他记得清清楚楚!当时邓家小子邓有福请自己上身,击败了那个叫胡杰的。本以为能大展神威,却没想到随后对上风家小子风星潼,被那诡异的“拘灵遣将”死死克制,身不由己地被拘走!那是一种源自灵魂层面的压制和屈辱!
而更让他记忆深刻、乃至心生恐惧的是接下来的场景!风星潼对阵王并,双方用“拘灵遣将”反复争夺对他的控制权,将他如同玩物般撕扯!就在他痛苦不堪、几乎要灵体溃散之际,是风星潼那孩子心善,将他归还给了邓有福。
但真正让他灵魂战栗的一幕,是那个叫王并的小子嚣张跋扈,却被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男人——陈昭,如同耍猴一般戏弄!王并动用残缺的“拘灵遣将”,陈昭只是冷哼一声,说出那句让他至今回想起来都心神震颤的话:
“无知小儿,辱你王家?我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拘灵’!”
话音落下,并非针对某个具体的灵,而是言出法随!整个龙虎山,藏匿于各处的、拥有灵智的灵体,无论强弱,无论归属,在那一刻,仿佛感受到了至高无上的召唤与威压,纷纷显化,朝着陈昭的方向……俯首称臣!
那是一种怎样的景象?那是凌驾于一切拘灵法门之上的、对“灵”之本源的绝对掌控!
柳坤生作为当时在场的最强大的“灵”之一,对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敬畏,感受得最为清晰!在那股力量面前,他感觉自己渺小得如同尘埃!
而眼前这个剔着牙、一脸不耐烦的男人,就是那个让他恐惧的源头!
所有的嚣张,所有的怒火,在这一刻,被冰冷的恐惧彻底浇灭!柳坤生巨大的身躯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空中那威武的蟒蛇虚影瞬间消散,他本人更是“噗通”一声从半空中跌落下来,化为人形,瘫坐在院子里,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陈昭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带着那抹戏谑的笑容,用熟悉的、略带嘴欠的语气说道:
“哎呦,我当是谁呢?这么大阵仗。这不是当初上邓有福身的柳大爷吗?怎么着,在龙虎山没待过瘾,跑这儿来耍威风了?也想跟你旁边那位黄毛老弟做个伴,体验一下被拔鳞片的感觉?”
柳坤生听到“拔鳞片”三个字,浑身一个激灵,差点吓晕过去。他拼命摇头,想要求饶,却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发不出任何声音。
陈昭摇了摇头,似乎有些遗憾:“本来以为来个能打的,结果又是个怂包。没劲。”
他随手一挥,几道灵气打入柳坤生体内,如同对付黄三太爷一样,瞬间封禁了他的所有修为。
“得,又抓一个。”陈昭对着闻声出来的金猛和柳擎烟耸了耸肩,“找个地方,跟那黄毛拴一块儿吧,正好做个伴儿,还能唠唠嗑。”
金猛和柳擎烟看着刚才还气势汹汹、此刻却瘫软如泥、面露极度恐惧的柳仙魁首,已经震惊得麻木了。师父……到底有多强?连柳坤生大爷见了他,都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陈昭打了个哈欠,转身往回走:“行了,闹剧结束,睡觉睡觉。明天记得多煮点饭,看来咱家‘客人’越来越多了。”
小院里,月光下,又多了一位被铁链拴住的、面如死灰的“仙家老祖”。
辽东仙家圈,今夜注定无人入眠。
(第二百一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