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霓什么身份?已逝太子的太子妃!
姻缘二字对她而言,是绝对的禁忌!平日里府中上下连提都不敢提。
更何况现在府里还有个心思莫测、疯起来不管不顾的王爷萧景珩盯着?这话要是传进他耳朵里……
会是什么后果?
是与外人有姻缘?那无异于在萧景珩这头疯虎嘴边拔毛,是自寻死路!
是与萧景珩有姻缘?那更是滑天下之大稽,荒谬绝伦!
那小道士平日里都是跟着师傅在道观接待些香客,几时见过霜降这般王府大丫鬟的凌厉气势?
被她严声厉色地一呵斥,顿时像只受惊的鹌鹑,吓得脸色都白了几分,嗫嚅着辩解:
“小、小道真的不是害人骗人……姑娘凭什么这么凶我……”
声音在霜降冰冷的目光下越来越小,几乎成了蚊子哼哼。
沈青霓心中自然明白霜降的重重顾虑。
此刻,她倒是要感谢前几日与萧景珩那场争吵了。
那场冲突,仿佛在她固有的温婉守礼孀妇人设上,撕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现在,她做出一些稍显任性、稍离人设的行为,落在旁人眼中,大可以解释为夫人余气未消,正憋着股劲儿呢。
她脸上绽开一个浅淡的笑容,竟直接伸手,轻巧地从小道士的手中接过了那根红绳。
“小道长一番心意,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她语调轻缓,甚至将那根红绳绕在纤细的指尖,对着霜降随意地展示了一下。
霜降眉头紧锁,急道:“夫人!此事万万不可儿戏!”她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
姻缘?!这哪里是能用来赌气作弄的东西!
一旦这风声,尤其是这红绳定姻缘的荒谬事,传到那位的耳朵里……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两人关系本就紧绷如弦,若再让这姻缘二字化作烈火,狠狠烧灼萧景珩一下……
难保那个阴鸷偏执的疯子,会不会因此彻底失控,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疯狂举动!她简直不敢往下想。
几个随行的婆子也是面面相觑,看着自家夫人将那条红绳在指尖绕来绕去,一副不甚在意却又带着点莫名喜爱的样子。
想劝又不敢开口,生怕触了霉头,惹得这位近来心气不顺的主子更加不快。
沈青霓权当没看见她们脸上的忧色,小心地将红绳收拢好,放进随身的荷包里。
她甚至还对那有些惊魂未定的小道士和善地笑了笑:
“若真有那么一日,寻得了良缘佳偶,信女必定备上厚礼,好好谢谢小道长今日赠绳之谊。”
小道士见她收了红绳,明显松了口气,羞赧地挠了挠头:“夫人言重了,不必谢我。
我只是遵从师尊临终遗命,将此物交到您手上罢了。”
他顿了顿,又想起什么,认真地补充道:“师尊特意交待,若您日后……遇上真心欢喜之人,便将这红线用剪刀剪成两截。
您与对方各自贴身佩戴,可保姻缘和美,顺遂无忧。”
他强调着,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郑重:
“切记!必须由您心甘情愿亲手剪开!若是被旁人强行剪断……那结下的,便非良缘,而是缠绕不休、两败俱伤的恶缘了!”
这番玄之又玄的说辞,除了沈青霓心知这是系统提示的隐藏福利,恐怕自有其奇异之处外。
其余人等,包括霜降在内,都只当是江湖道士骗人钱财的鬼话连篇,听过便算。
沈青霓指尖在荷包外轻轻捻了捻。
那红绳触感有些特别,比寻常红线更细一些,捻在指腹,也不似普通棉线那般粗糙,反倒有种奇异的柔滑。
她心中盘算着:若日后这游戏剧情当真走投无路,非得安排她改嫁。
那便寻个合适的目标,将这红绳用上一用也无妨,全当是个系统道具了。
她自觉将未来安排得明明白白。
可她万万没料到,这未来,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上完香,一路无话回到靖王府。
当她独自踏上腾安阁二楼时,一股寒意瞬间袭上心头。
暖黄的烛光下,萧景珩身姿颀长地立于桌旁,正执着一根银钎子,专注地挑拨着跳跃的灯芯。
暖色的光影在他俊美无俦的脸上浮动,本该是温润如玉的画面,却因他眼底那抹幽深,而透出森森寒意。
他听见了她上楼的脚步声,却没有立刻回头。
直到沈青霓的脚步停在楼梯口,他才缓缓侧首,目光精准地捕捉到她。
唇角勾起,那笑容比平常任何时候都要温柔和煦,甚至眼角眉梢都舒展着愉悦的弧度,仿佛遇见了什么天大的喜事。
然而,从他薄唇中吐出的话语,却与这愉悦的姿态截然相反,带着阴冷和一丝病态:
“是景珩……对嫂嫂还不够好么?”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甚至带着点受伤的困惑,眼神却如毒蛇般缠上来。
“竟让嫂嫂开始筹划着改嫁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手中挑拨灯芯的银钎子,动作顿了一下。
他目光的落点,赫然是她腰间那枚装着红绳的荷包!
沈青霓的心猛地一沉!
她本意只是想收个系统道具,半点没有要用这姻缘去挑衅萧景珩的意思!
从上次硬碰硬的惨痛结果来看,这疯子根本不吃这套,只会让她自己陷入更深的泥沼。
她强压下翻涌的思绪,站在原地,没有向前,只是用一种混合着警惕和不耐的目光看着他。
仿佛在无声地控诉:你又想发什么疯?
萧景珩似乎对她这种反应感到有趣。
烛台上的灯芯噼啪轻响一声,爆开一朵小小的灯花。
他脸上的笑容愈发深邃迷人,眼底的寒意却也更重了一分。
“嫂嫂站在那儿做什么?”
“是单纯不想上来……”他微微歪头,笑容天真又残忍,“还是说……”
“在怕我?”
当萧景珩的身影出现在腾安阁时,沈青霓心头并无多少意外。
早在兰山寺小径上,她伸手接过那根所谓的红绳时,一种近乎本能的预感便已敲响了警钟。
此事,绝难瞒过萧景珩。
指尖在宽大的云袖遮掩下,悄然点开了只有她能看见的系统面板。
淡蓝色的光屏悬浮眼前,各项功能图标清晰可见,除了那个象征着最终解脱的登出键,依旧被一把冰冷的灰色小锁禁锢着。
其余一切,运行如常。
确认了这最后的底牌尚在,她心头略定。
广袖垂落,掩住她紧握着荷包的手,她抬步,一步步踏上木质的阶梯,脚步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坦然。
她从楼梯口那片昏暗的光影里走出来,如同被惊扰的林中幼鹿,懵懂地踏入篝火的光圈。
他确实在生气。
她聪慧至极,偏偏在情感上却如同一块捂不热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