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霓心念电转,她很清楚自己身份的特殊性。
一个顶着寡嫂名头的女子,依附在靖王府名下,身份尴尬,高不成低不就。
即便顶着王府的名头,在外头也难有多少真正的体面。
一个由皇帝亲信打理、如此财势惊人的铺面管事,怎会一眼认出她?还如此殷勤地主动相迎?
“正是。”沈青霓面上不动声色,只微微颔首。
那管事脸上的笑容愈发谦卑,躬身做了个极其标准的请姿:“夫人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
我家主人早有吩咐,若见夫人前来,定要好生招待,夫人,里边请……”
事出反常必有妖!
天上绝不会掉馅饼!
无论从哪个角度想,这都透着令人心悸的诡异。
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心不在焉地跟着管事步入店内。
在管事如数家珍的介绍下,她目光扫过一匹匹价值不菲的锦缎。
指尖拂过那些丝滑的料子,看似在挑选,心思却全然不在此处。
最终,她随意点了几匹料子。
一匹是正红色的云锦,颜色浓烈如火;一匹是宝蓝色的蜀锦,华贵逼人;
还有一匹是鹅黄色的苏缎,娇嫩明媚。
这些颜色,鲜艳夺目,与萧景珩平日里惯常穿着的玄、墨、青、深紫等沉冷内敛的色调,简直是两个极端。
她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内心警铃大作:皇帝萧逸不可能不知道萧景珩与他那位兄长关系恶劣,甚至可以说是势同水火。
但他却如此善待她这个顶着嫂嫂名头的女子。
萧景珩也绝不可能主动请皇帝的私产来关照自家女眷。
那么,唯一的解释只能是皇帝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她身世平平,学识有限,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似乎只有这张脸。
而原着剧情萧逸心底深藏的白月光,似乎正是他那位表姐……
好不容易在管事热情得过分的推介下挑选完布料,正准备告辞离开,那管事却忽然笑吟吟地拦住了她。
“娘娘且慢。”
他脸上堆着毫无破绽的谦恭笑容,“我家主人早前特意为您备下了一份薄礼,嘱咐小人定要在您光临时亲手奉上。”
说完,他轻轻击掌。
一个伙计立刻从后堂捧出一个匣子,同样是梨木质地,但花纹更显古拙厚重。
沈青霓心头警铃大作,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婉拒道:“这实在不妥。
我与贵主人不过萍水相逢,一面之缘,岂能贸然收受如此厚礼?”
“娘娘多虑了。”管事连连摆手,笑容依旧热切。
“我家主人素来慷慨豁达,最重眼缘,见娘娘气度非凡,心生亲近之意,不过是略表心意罢了。
娘娘若觉得过意不去……”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那些昂贵的布料,语气带着市侩的圆滑。
“日后若得空,多来小店走动走动,关照关照生意,便是对我家主人最好的回礼了。”
说着,竟不由分说地从伙计手中接过那沉甸甸的匣子,作势就要塞到霜降怀里。
霜降吓了一跳,抱着布料匣子不敢松手,只能无助地看向沈青霓,等待她的示下。
沈青霓看着管事那张热情洋溢、却又似面具般凝固不变的脸,感受到必须收下的压迫感。
事已至此,众目睽睽之下,再强硬拒绝,恐怕反会激起不必要的波澜。
她强压下心头的翻涌,勉强挤出一点浅笑:“贵主人……真是盛情难却,那便多谢了。”
同时,用眼神示意霜降接过。
霜降只得腾出一只手,有些吃力地接过了那个沉重的木匣。
入手冰凉沉重,让她心头也莫名一坠。
沈青霓一刻也不想多待,敷衍了两句场面话,便带着丫鬟和那个如同烫手山芋般的匣子,匆匆登车离去。
车轮滚动,驶离了云锦记。
车厢内一片沉寂,只余下车轮碾过石板路的辘辘声。
霜降抱着两个木匣坐在一旁,鼻子突然闻到一股味。
她蹙起眉头,带着几分不确定和嫌恶,低声对沈青霓道:“娘娘……您有没有闻到一股怪味?
像是什么东西腐烂的臭味?”
本就处于敏感和戒备状态的沈青霓,闻言心头猛地一紧!
她立刻屏息凝神,果然,一丝若有似无的腐臭气息,正从那新得的梨木匣子中幽幽渗出,弥漫在狭小的车厢内!
霜降也终于确定,脸色瞬间白了白,紧张地将怀中的匣子小心翼翼地放到车厢地板上,仿佛那是什么可怕的毒物:
“娘娘,是这个匣子!这……里面到底是什么?”
她惊恐地看向沈青霓:“要现在打开看看吗?”
“等等!”沈青霓声音带着一丝紧绷的沙哑。
她迅速从车座下的暗格里取出一把素面团扇,细长的象牙扇柄握在手中,更像是一件防身的武器。
“用这个,小心点挑开。”她将团扇递给霜降,眼神凝重。
霜降接过扇子,几个小丫鬟也吓得纷纷掏出帕子捂住口鼻,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缩紧,眼神里充满了惊惧。
霜降侧着身子,深吸一口气,用那细长的扇柄尖端,小心翼翼地去挑动那匣子的锁扣。
随着匣盖被撬开一条细缝……
呼!
一股浓烈到窒息的腐烂气味猛地冲了出来!瞬间充斥了整个车厢!
“呕……”映雪年纪最小,最先受不住,捂着嘴干呕起来,眼泪都呛了出来。
霜降也被熏得眼前发黑,胃里翻江倒海,握着扇柄的手剧烈颤抖,再也不敢继续挑下去。
太臭了!里面绝对装着极其可怕的东西!
就在这窒息中,马车终于抵达了靖王府的大门。
“到了!娘娘,到了!”车夫的声音带着如释重负。
霜降如蒙大赦,再也顾不得许多,直接用穿着绣鞋的脚尖,用力将那散发着恶臭的匣子一点点推搡到车厢门口。
“张伯!快!快把这匣子打开看看,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车夫张伯不明所以,但闻着那冲鼻的恶臭也知道不妙。
他皱着眉头,屏住呼吸,伸手去掀那沉重的匣盖。
“这……天爷啊!”
只听张伯一声变了调的惊呼!紧接着是匣子被猛地掀翻在地的沉重闷响!
伴随着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破布口袋摔落般的扑簌簌声。
无数细小的东西从翻倒的匣子里滚落出来,撒了车辕和地面一片!
沈青霓强忍着恶心,扶着车门,鼓起勇气下车查看。
眼前的景象,让她如坠冰窟!
车辕下,大门旁的石板上,散落着十几只僵硬扭曲的鸟尸!
它们大多是常见的麻雀、灰喜鹊,也有几只色彩略艳丽的不知名小鸟。
此刻,这些原本该是鲜活雀跃的生灵,全都僵硬冰冷,羽毛凌乱肮脏地粘结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