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成了他们唯一的庇护。林枫三人带着十余名惊魂未定的少年,在山林间疾行。孩子们身体虚弱,脚步踉跄,但求生的本能和被解救的希望支撑着他们,无人哭闹,只有压抑的喘息和脚步踩碎枯枝的细微声响。
石猛殿后,不时警惕地回望,浓眉紧锁。“林兄弟,太安静了。”他压低声音,如同闷雷,“那帮杂碎吃了这么大亏,不该一点动静都没有。”
苏月如指尖萦绕着一缕极淡的灵光,正施展某种探测术法,闻言轻声道:“并非没有动静。只是追兵比我们想的更狡猾,他们缀得很远,像是在等待我们力竭,或者……等待能一击必杀的机会。”她脸色微显苍白,连续布阵和施展术法对她消耗不小。
林枫心中一凛。他深知苏月如的判断极少出错。方才一战,虽胜得迅捷,却也如刀尖跳舞,将己方实力暴露无遗。御龙宗在此地盘踞日久,绝非易与之辈,接下来的反击,必然如同狂风暴雨。
他想起古籍中所言,“大军之后,必有凶年”。一场激烈的战斗之后,往往伴随着更严峻的形势。方才的“雷霆一击”是“大军”,那紧随其后的“凶年”,便是此刻这如影随形的死亡威胁。
“我们不能直接回前哨站。”林枫当机立断,声音沉稳,刻意让周围的少年们也能听到一丝安定,“追兵意在放长线钓大鱼,若将他们引去,便是灭顶之灾。”
石猛急道:“那怎么办?带着这些娃娃,我们跑不快,也撑不了多久!”
林枫目光扫过周围茂密的林木和起伏的山势,脑中飞速盘算。“孙子云,‘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我们需兵行险着。前方不远,我记得有一处名为‘迷魂涧’的裂谷,地势复杂,雾气终年不散。我们进去,利用地形与他们周旋。”
“迷魂涧?”苏月如眸光一闪,“那里传闻是古战场,灵气紊乱,确实能干扰追踪。但其中是否有未知凶险?”
“顾不了那许多了。”林枫沉声道,“两害相权取其轻。眼下之危,近在咫尺。先进涧,再图后计。”他心中默念道家真言,“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再猛烈的追击也必有尽头,只要能撑过最初也是最危险的阶段。
众人不再多言,在林枫的带领下,转向朝着更为崎岖荒僻的迷魂涧方向行去。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抵达涧口,那片弥漫的灰白色雾气已隐约可见时,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压,如同冰冷的潮水般,自身后弥漫而来,瞬间笼罩了所有人!
孩子们顿时瑟瑟发抖,如同被猛虎盯上的羔羊,连脚步都难以挪动。石猛猛地转身,将巨斧横在胸前,浑身肌肉紧绷。苏月如也是俏脸煞变,指尖灵光暴涨,瞬间在众人身后布下三道流光溢彩的防护符箓。
林枫缓缓转身,只见来时路上的林间阴影中,十数道身影缓缓走出。为首者,是一名身着玄色御龙宗服饰的瘦高男子,面色苍白,眼神阴鸷,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右边脸颊上,一道狰狞的疤痕从眼角直划到下颌,如同蜈蚣爬附。
而让林枫心头沉重如铁的,是这疤面男子身上散发出的灵压!这灵压凝实、厚重,远非之前那些普通修士可比,带着一种打破桎梏后的圆融与强横。林枫体内那已有一道裂缝的血脉灵锁,在此人灵压的刺激下,竟开始隐隐震颤,传来一种既排斥又似被牵引的诡异感觉。
“打破了一道灵锁的高手……”苏月如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道出了来人的可怕之处。
疤面男子目光扫过满地狼藉(虽已远离战场,但激战的痕迹和残留气息瞒不过高手),最后落在林枫三人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就是你们这几只小老鼠,杀了我的人,劫走了宗门的‘药材’?”
他的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冷漠。“倒是有点本事,可惜,到此为止了。自断经脉,交出这些炉鼎,本执事或可给你们一个痛快。”
他身旁一名修士狞笑着补充道:“小子,识相点!这可是我们王执事,已打破一道灵锁的真正高手!捏死你们,比捏死蚂蚁还容易!”
压力如山般袭来。石猛怒吼一声,开源之力爆发,试图抗衡这股灵压。苏月如的防护符箓在灵压冲击下荡漾起剧烈涟漪。
林枫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翻腾的气血压下。他知道,真正的生死考验,此刻才刚刚开始。眼前的敌人,是一座前所未遇的高山,而他们,已退至悬崖边缘。
他踏前一步,将众人护在身后,目光平静地迎向那王执事阴冷的目光,心中一片清明。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不,此时此地,唯有争那一线生机,方能印证“哀兵必胜”的道理!
“想要人,”林枫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先问过我手中的剑!”
话音未落,他身影陡然一动,并非前冲,而是向着侧方的密林急掠而去!同时向石猛和苏月如传音:“进迷魂涧!我来引开他!”
这一下变起仓促,那王执事显然没料到林枫竟敢主动挑衅,并以身作饵。他眼中寒光一闪:“找死!”
一道凝练的黑色爪影,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取林枫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