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他们都死了……
这句话,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林清漪的脑海中疯狂回荡、放大!
她瞳孔骤缩,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彻底凝固,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捏住,停止了跳动。
林清漪再次抬眼对上李姝瑶的视线时,那双原本充满悲痛的眼睛里,只剩下死寂的冰冷和空洞。
李姝瑶对她的反应很是满意,嘴角勾起一抹邪恶而扭曲的笑容:“不过……既然你这么伤心,这么舍不得他们,”
她缓缓抽出腰间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华丽短剑,“那我就发发善心,送你去陪他们好了,对吧?”
话音未落,寒光一闪!
‘刺啦——’
利刃割裂皮肉的闷响传来。
“呃……”林清漪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气音。
墨盘之上,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引动,那些尚未干涸的血液开始诡异翻涌。
林清漪眼睛惊恐地圆睁着,望向阴冷黑暗的天花板,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脖颈,温热的鲜血却如同决堤的洪水,源源不断地从她指缝间汹涌而出,迅速染红了她单薄的衣衫和身下的地面……
死亡的感觉,冰冷而窒息。
无边无际的黑暗,如同潮水般将她彻底吞没……
……
地牢中。
林清漪猛地从干草堆上弹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刚刚真的窒息而死。
冷汗已经将她全身浸透,冰冷的衣物黏在皮肤上。
她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脖颈——完好无损。
没有鲜血,没有短剑,没有李姝瑶。
只有地牢永恒的黑暗,和桌上那柱即将燃尽的“定魂香”散发出的、令人作呕的甜腻余味。
心口处,墨锁的刺痛依旧清晰,提醒着她刚才那场噩梦是多么的“真实”。
巨大的悲伤和后怕如同冰水浇头,让她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起来。
林清漪紧紧抱住自己冰冷的双臂,将脸埋在膝盖里,无声的泪水再次滑落。
这一次,不是因为身体的痛苦,而是因为那幻觉中,因她而死的同伴,和李姝瑶那句刻骨铭心的——“都是因为你”。
绝望,如同这地牢的基石,沉甸甸地压在了她的灵魂上。
……
……
……
与此同时另一侧
里屋内的烛火亮着淡淡微光,从外头看不到,也看不出。
谢霜回低沉的声音响起,将今日如何跟踪赵魏文至赌坊,又如何在小巷中拦截逼问,得知李崇明私采盐矿、秘账所在及观星阁资金往来等关键信息和盘托出。
萧承和静静听着,眸中神色变幻,末了,微微颔首。
谢霜回接着又道:“总而言之,盐矿这条线索我会负责跟到底,你放心。赵魏文那个家伙……”
他嘴角微勾,眼中闪着成竹在胸的亮光,显然已经有了全盘打算。
萧承和嘴角亦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沉声道:“谢公子做事,本王自然放心。”他顿了顿,语气转为更深的凝重,
“然而,单凭盐运一条线,尚不足以将李崇明连根拔起。”
“观星阁那边,我会设法拿到他私行邪术的证据和记录,将此罪坐实。至于权大人那边,他目前处境微妙,当以稳固自身、提防并应对李党反扑为首要。”
谢霜回点头表示赞同:“不错,权大人已回去着手准备应对弹劾的奏疏,同时会速查御史台内部,并重新核验那些可能被做了手脚的陈年卷宗。”
话至此处,谢霜回看向萧承和,面上露出一丝犹豫,似乎在斟酌措辞。
萧承和也不催促,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茶杯边缘,静待下文。
谢霜回眉头轻蹙又舒展开来,终是开口道:“还有一事……我前些日子,遇到了一个江湖中人……”他顿了顿,似乎在思考该不该说,又如何说。
萧承和抬眸看他,依旧静默,只是眼神示意他继续。
“殿下可还记得之前的宫宴?我在陛下的御书房外,擒住了一个刺客。”
谢霜回语气带着几分不可思议,“此人武功极高,身法诡谲,且性子似乎颇为冷傲。”
“最重要的是……在我擒住她并质问时发现……她的目标并非皇上,而是……李崇明。”
屋内霎时安静下来,仿佛连烛火燃烧的细微噼啪声都清晰可闻。
萧承和眉头缓缓蹙起,重复着关键词:“皇宫……御书房……刺客?”他眉梢轻轻一挑,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觉得荒谬的神情。
他并非不信谢霜回,只是此事太过匪夷所思——皇宫大内,戒备森严,一个来历不明的刺客,怎能如入无人之境,甚至潜至御书房此等机要重地?
谢霜回目光肯定,重重地点了下头:“千真万确。而且,我观其言行,似乎对李崇明怀着极深的痛恨。”
“并且……不瞒殿下,在此之前,我与她……在宫中有过一面之缘,曾交手并劝阻过她。只是始终不知其具体身份来历。”
谢霜回将燕裁雨的存在,终于摆到了盟友情报的桌面上。
良久的沉默在室内弥漫,唯有烛火不安地跳动。
萧承和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的黑暗,最终再次落回谢霜回身上,声音低沉而缓重:
“此事蹊跷,你需万事小心。”他指尖轻点桌面,带着不容置疑的审慎,
“既然此人行踪诡秘,依你所述,她定然不会轻易暴露于人前。况且……她的目标是李崇明。”
他话语微顿,眼中掠过一丝锐利的光,“敌人的敌人,未必是朋友,但……或许能成为一把意想不到的刀。”
谢霜回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介于玩味和认同之间的神色:
“或许吧。是敌是友,现在还不好说。”
“无论她是谁,”萧承和语气转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眼下最重要的,是保全自身,并以最快的速度,拿到能一击致命的实证。切莫因外物乱了方寸。”
谢霜回郑重点头,随即利落地站起身,袍角带起一阵微风:
“明白。既然大事已定,我就不再多留,免得横生枝节。”
萧承和也随之起身,他没有多言,只是顺手提起桌上微凉的茶壶,将谢霜回面前那杯未曾动过的茶水缓缓斟满,
随即举起自己那杯,向他微微一扬,动作间带着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与送别之意。
谢霜回会意,唇角一勾,不再多话。他身形一闪,便如一片被夜风卷起的落叶,悄无声息地翻出窗外,融入了沉沉的夜幕之中
来时无影,去时无踪
谢霜回身形如鬼魅般在寂静的街道上穿行,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他心思急转,正盘算着如何从赵魏文身上打开缺口,拿到那本至关重要的秘账。
他却未曾察觉,在他身后不远处,一座较高的屋宇飞檐之上,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悄然独立。
那人身着紧束的夜行衣,头戴垂着黑纱的斗笠,身形挺拔而利落。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个沉默的守望者,目光穿透黑纱,牢牢锁定了下方谢霜回快速移动的身影。
直到谢霜回的身影消失在长街的尽头,那黑衣斗笠客又静立了片刻,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随后,只见她足尖在瓦片上轻轻一点,未发出一丝声响,身形已如一只夜行的猎鹰,轻盈地腾空而起,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在重重屋脊之后,去向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