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霜回喘着粗气,将他如何在街头被安闵蔺反咬成“采花贼”,又如何在那惊鸿一瞥间看到她背上那诡异蠕动符纹的骇人情景,快速而清晰地复述了一遍。
他的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憋屈,但更多的是对那符纹的惊悸。
话音落下,房间内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四道目光,如同四柄冰冷的利剑,瞬间从谢霜回身上移开,齐刷刷地钉在了墙角那个被捆成粽子、嘴里塞着布团的安扶之身上!那目光中蕴含的寒意和探究,几乎要将他的灵魂刺穿。
周铎没有任何废话。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墙角,像拎一只待宰的鸡仔般,单手拽住安扶之的后领,毫不费力地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拖了起来!安扶之被勒得直翻白眼,双脚徒劳地在粗糙的地面上刮蹭。周铎将他重重掼在房间中央的桌子旁,让他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半瘫在那里,正对着萧承和冰冷的目光。
周铎没有看安扶之,只是垂手站在他身侧,如同执行命令的机器。他微微侧头,目光投向主位的萧承和,等待着明确的指令。
萧承和没有开口,只是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撇着浮沫,眼神淡漠地落在安扶之那张因惊惧和屈辱而扭曲的脸上。
周铎会意,转回头,俯视着瘫软的安扶之。他的声音不高,甚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冷硬质感,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安扶之心头:
“安县令,王爷的耐心有限。是你自己说?还是……”他顿了顿,左脚看似随意地向前踏出半步,厚重的军靴鞋尖,恰好不偏不倚地、带着千钧之力,虚虚悬停在安扶之左脚踝关节上方一寸之处!那位置,足以让安扶之瞬间明白这一脚下去会是什么后果。
“……断了一只脚再说?”
威胁!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肉体威胁!周铎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戏谑,只有纯粹的、执行命令般的冷酷。他仿佛不是在威胁要踩断一个人的脚踝,而是在考虑踩碎一块碍路的石头。
安扶之被这突如其来的、直白的暴力威胁吓得浑身一哆嗦!嘴里的布团让他只能发出“唔唔!”的惊恐呜咽。
他看着周铎那只悬停在脚踝上方的军靴,感受着那鞋底传来的、仿佛实质般的沉重压力,一股寒意瞬间窜遍全身!但他骨子里那份属于“县令老爷”的傲慢和对眼前这些人“低贱身份”的鄙夷,让他强撑着抬起头,眼中射出怨毒而轻蔑的光,喉咙里发出模糊却充满挑衅的声音:
“唔!唔唔唔!(你们算什么东西?!)”
林清漪上前一步,蹲在安扶之面前,与他惊恐怨毒的双眼平视。
她没有周铎的冷酷威胁,声音甚至带着一丝医者特有的平静,却像一把更精准的刀子,直刺安扶之最脆弱的心防
“安扶之,看看你女儿吧。”
她无视对方眼中的怨毒,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她背上的符纹,是你弄上去的吧?红斑、剧毒、痛苦、被人当做怪物……这些都是你给她的‘父爱’?”
“你以为你在救她?你是在把她一点点拖进地狱,变成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她微微凑近,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洞穿一切的锐利
“想想看,如果她背上的秘密被全城、甚至全天下的人知道……她会是什么下场?被当成妖孽烧死?还是被更可怕的势力抓去研究?你这个‘好父亲’,能护得住她吗?或者说……”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安扶之瞬间惨白的脸,
“……你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只在乎你那疯狂的实验能不能成功?”
“唔……!” 安扶之眼中的怨毒和轻蔑瞬间被巨大的恐慌和动摇撕裂!林清漪的话像毒蛇一样钻进他的脑子。
安闵蔺背上符纹暴露的后果……是他从未敢深想、或者说刻意回避的噩梦!他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喉咙里的呜咽带上了明显的恐惧和挣扎。
萧承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发出“嗒”的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他缓缓起身,走到安扶之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
萧承和的眼神如同万载寒冰,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冷漠。他俯视着因恐惧而剧烈颤抖的安扶之,仿佛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看来,安大人是觉得一只脚不够分量。”萧承和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如同在陈述一个事实。
他微微侧头,目光甚至没有完全落在周铎身上,只是随意地吩咐道,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倒杯茶’
“周铎,那就先断他一只手吧。右手。”
“是!” 周铎没有任何犹豫,沉声应道。
他那只悬停在安扶之脚踝上方的军靴利落地收回,同时右手如闪电般探向腰间的佩刀!拇指一顶,“噌啷”一声,雪亮的刀锋瞬间出鞘半尺!冰冷的寒光在烛火下跳跃,映照在安扶之因极度恐惧而放大的瞳孔中!
那只象征着权力、书写过无数命令、也亲手布置过无数邪恶计划的右手!眼看就要被斩断!
“唔——!!!!” 安扶之爆发出撕心裂肺的、被布团堵住的惊惧哀嚎!巨大的恐惧彻底压垮了他最后一丝强撑的傲慢和侥幸!
他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烂泥,身体猛地向前一扑,额头重重磕在地上,涕泪横流,用尽全身力气拼命摇头,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却极度清晰的求饶:
“唔!唔唔唔!(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刀锋,停在了距离他手腕不足一寸的地方。寒光刺骨。
萧承和居高临下地看着脚下如同烂泥般求饶的安扶之,嘴角勾起一丝极其冰冷的、毫无温度的弧度。
周铎动作利落,一把扯出塞在安扶之嘴里的破布团。
安扶之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贪婪地呼吸着空气,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眼神涣散,哪还有半分县令的威风?死亡的恐惧和断手的威胁彻底击垮了他。
萧承和冰冷的声音如同审判:“说。符纹、石盆、邪术,从何而来?谁教你?”
安扶之瑟缩了一下,不敢看萧承和的眼睛,声音嘶哑颤抖,带着哭腔:“是…是为了蔺儿…都是为了救我的蔺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