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缓缓开启,将屋内的景象呈现在二人面前。
屋内没有点灯,一片漆黑,唯有清冷的月光从门口和窗户的缝隙挤入,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久未住人的尘埃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草药味。
借着微光,能看到中央的木桌上,放着一把孤零零的茶壶和一碗似乎早已干瘪、看不出原貌的野菜,景象萧索得令人心酸。
林清漪脚步迟疑地踏入这个她魂牵梦萦的家,一时之间,竟有些无所适从。
她环视着这既熟悉又带着一丝陌生冷清的房间,心头百感交集。林清漪下意识地朝着里屋父亲卧室的方向走去。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里屋门帘的瞬间——
“哗啦!”门帘被猛地从里面掀开!
一道身影如同被惊扰的困兽,伴随着一声压抑的低吼,手持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不管不顾地朝着门口的身影直刺过来!
正是身披一件陈旧棕色外衣的林远山!他眼神惊惶中带着拼死的决绝,显然将这深夜的访客当成了不速之恶客。
“!”
林清漪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呆了,僵在原地,眼看匕首就要刺到面前!
千钧一发之际,一直警惕着周遭的萧承和反应快如鬼魅!
他手臂一伸,迅捷而有力地揽住林清漪的肩膀,将她猛地向自己身后一带,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锋利的刀尖!
林远山一击落空,惯性使他向前踉跄一步,他立刻调整姿势,眼中凶光未退,还欲再刺!
然而,就在他抬起手臂的瞬间,目光终于清晰地捕捉到了被那玄衣男子护在身后的、那张让他日夜牵挂的脸庞——
“当啷——”
匕首从他瞬间脱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声响。
林远山如同被定身法定住,彻底僵在了原地。他浑浊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林清漪,瞳孔因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而剧烈收缩。
眼眶几乎是瞬间就红了,蓄满了泪水,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哆嗦了半晌,才从喉咙深处挤出破碎而颤抖的声音:
“清……清儿……?” 他像是怕惊扰了这场幻梦,声音轻得如同耳语。
他不敢眨眼,一步一步,极其缓慢而又小心翼翼地向林清漪靠近,仿佛面前是易碎的琉璃。
他的目光贪婪地描绘着女儿的轮廓,声音带着巨大的不确定和卑微的祈求:
“清儿……真的是你吗?爹……爹不是在做梦吧?”
林清漪此刻早已泪流满面,看着父亲比记忆中苍老憔悴了许多的容颜,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狂喜与心酸,她的嘴唇,连同下巴,都无法自控地剧烈颤抖起来。
所有伪装的坚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父亲——!”
她哽咽着喊出声,再也抑制不住,猛地扑上前,紧紧扶住父亲颤抖的手臂,随即投入那温暖而熟悉的怀抱。
父女二人紧紧相拥,仿佛要将这四个月的分离、担忧、恐惧与思念都揉进骨血里。
林远山老泪纵横,粗糙的手掌一遍遍抚摸着女儿的后背,哽咽难言。林清漪则将脸深深埋在父亲肩头,泣不成声。
萧承和沉默地站在一旁,看着这劫后重逢、悲喜交加的一幕,那双惯常冷冽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情绪极快地掠过,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随即又恢复了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微微别开视线,将这片空间留给这对饱经磨难的父女。
良久,林远山才稍稍平复了激动的心绪。他拉着林清漪的手,让她在桌旁的木凳上坐下,自己则就着她旁边的位置坐下,
目光依旧紧紧锁在女儿脸上,双手颤抖地抚过她的鬓发、脸颊,前后仔细地打量着,生怕错过一丝一毫,也生怕她受了什么委屈。
“父亲,我没事……我很好……”
林清漪握住父亲布满老茧和皱纹的手,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努力挤出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
林远山看着她强装的笑脸,心中更是酸楚难当。他紧紧回握住女儿的手,声音里带着沉痛的自责和压抑许久的恐惧:
“清儿……是爹没用!是爹没有护住你,才让你被李崇明那奸贼所害,受了这许多苦……”
他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猛地站起身,拉着林清漪的手就要往外走,
“走!我们现在就走!立刻离开胤都这个是非之地!爹带你走,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让李崇明那个魔鬼找到我们!”
林远山的动作急切而慌乱,带着一种长期处于恐惧压迫下,终于看到一丝生机时不顾一切的决绝。
“等等!”
一道冰冷而沉稳的声音,如同寒泉击石,骤然打破了林远山急于逃离的思绪。
他猛地一震,这才惊觉屋内除了女儿,竟还有一人存在!
林远山霍然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声音来源,当看清那玄衣男子卓然的身姿与不凡的气度时,眼中的狂喜瞬间被浓烈的警惕与防备取代。
林远山几乎是本能地,一个侧步,再次将林清漪严严实实地挡在自己身后,如同护犊的雄狮,直面着潜在的危险。
林清漪看着父亲不算宽阔却异常坚定的背影,心中酸涩与暖流交织,悄悄抬手,拭去眼角再次滑落的泪滴。
她轻轻拉住父亲紧绷的手腕,声音带着安抚:“父亲……” 她引着林远山重新坐下,
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萧承和,低声介绍道:“这位是……晋王,萧承和殿下。”
“晋王?”
林远山瞳孔一缩,这个名字显然触动了他某根敏感的神经。
他脸上的戒备之色更浓,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敌意,几乎是脱口而出:
“你就是李崇明的那个学生?!”
“父亲!”林清漪急忙拉住他的衣袖,示意他冷静。
被当面如此质问,萧承和却并未动怒。他神色平静无波,缓步上前,坦然在父女二人对面的木凳上坐下,目光直视林远山,语气清晰而肯定:
“是,李崇明确曾是本王的老师。”
他话锋一转,斩钉截铁,“但,本王并非李党一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