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鳍号在静默坟场的边缘缓缓航行。
没有了星海巨兽的庇护，飞船重新变得脆弱而渺小。破损的外壳、瘫痪了一半的系统、以及严重短缺的物资，都让这艘船看起来像个在死亡边缘挣扎的伤员。
但至少，他们有了明确的目标。
“根据从父母数据中解析出的坐标，第二块文明碎片藏在‘垂死恒星观测站’的某个隐秘位置。”艾拉在舰桥主屏幕上调出星图，标记出一个点，“问题是，观测站位于遗忘星海的另一侧，我们需要穿过这片...”
她划出一条航线，航线中途经过一片被标记为“破碎星云区”的危险地带。
“星尘结晶的产地。”秦政说，“正好，我需要那东西来优化器官。”
在漂流集市时，霍恩曾说过星尘结晶只产于破碎星云区。而系统也提示，要合成【星云肺】需要星尘结晶作为材料——虽然秦政已经用其他方式合成了基础版，但如果有真正的星尘结晶，应该能进一步提升器官效能。
“问题是，那片区域的空间结构很不稳定。”线虫调出数据库里的警告信息，“重力异常、维度裂隙随机开合、还有以星尘为食的‘星云水母’。更麻烦的是，那里靠近‘导航信标’的覆盖范围——格里克说跟着信标走的人十死无生。”
“所以我们避开信标区域，从边缘潜入。”秦政做出决定，“星尘结晶是必需资源，而且...我需要实战来适应突破后的力量。”
超凡阶中级带来的提升是全方位的，但秦政还没完全掌握。他需要战斗，需要在生死边缘磨砺，才能把力量真正转化为实力。
“那就这么定了。”莎莉检查着脉冲散射枪的弹药——只剩最后两个能量弹匣了，“但我们得先解决另一个问题：食物和氧气。生命维持系统的泄漏虽然被小雨暂时修复了，但库存只够四天。我们需要补给。”
“破碎星云区边缘有颗荒芜行星，代号‘碎星-7’。”艾拉调出那颗行星的资料，“大气稀薄，没有原生生命，但前文明遗迹的探测记录显示，那里可能有可回收的资源。我们可以尝试迫降，搜集一些补给。”
迫降。以灰鳍号现在的状态，这几乎是自杀行为。
“引擎推力只剩百分之四十，姿态控制系统损坏严重。”堡垒的机械声平静地陈述事实，“成功降落概率：百分之三十七。”
“那就提高到百分之百。”秦政走向引擎室，“我去帮忙维修。”
接下来的十二小时，整个团队都在疯狂工作。
秦政用新获得的“生灭之息”能量来焊接破损的管线——这种灰色能量具有奇特的物质亲和性，能暂时强化金属结构，让破损处勉强粘合。虽然治标不治本，但足够撑到降落。
线虫和艾拉合作修复导航和控制系统。小雨用生命共鸣能力维持大家的体力消耗，虽然她自己也需要大量能量补充。
莎莉和堡垒则清点所有还能用的武器和装备，制定迫降后的应急预案。
当灰鳍号终于调整好姿态，朝碎星-7行星的大气层俯冲时，所有人都系好了安全带，做好了撞击准备。
“进入大气层...三、二、一...接触！”
剧烈的震动。船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舷窗外，稀薄的大气摩擦出炽热的火光，像一颗坠落的流星。
秦政紧握扶手，【铁甲山猪之心】全力运转，维持血液循环稳定。【星云肺】自动过滤吸入的空气，将稀薄的氧气最大化利用。
“左舷温度过高！隔热层正在剥落！”线虫尖叫。
“向右调整姿态十五度！”莎莉猛拉控制杆。
灰鳍号像醉汉一样在天空中翻滚。好几次，秦政以为这次真的要坠毁了，但飞船总能在最后关头勉强恢复平衡。
三分钟后，最危险的阶段过去。飞船穿过大气层，下方是荒凉的大地——灰褐色的岩石地表，遍布撞击坑和裂谷，没有任何植被或水源的迹象。
“寻找平坦区域！”艾拉盯着地形扫描仪，“前方三十公里有一片相对平整的高原，但...有能量反应。”
“什么能量？”
“不确定。不是生命信号，也不是机械信号...更像是...遗迹能量。前文明残留的那种。”
“就那里了。”
灰鳍号拖着黑烟，歪歪斜斜地冲向那片高原。着陆架在撞击地面的瞬间折断了一只，船体向前滑行了数百米，在岩石地面上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终于停了下来。
寂静。
几秒后，警报声才姗姗来迟地响起。
“着陆...成功？”线虫解开安全带，声音有些恍惚，“我们居然还活着？”
“暂时。”莎莉站起身，检查舱门状态，“但船体结构损伤加剧，这次是真的飞不起来了。除非找到专业船坞和大量材料，否则我们就永远留在这儿了。”
秦政解开安全带，第一时间看向小雨。女孩脸色苍白，但还算稳定。刚才迫降过程中，她一直维持着生命共鸣场，保护大家免受过度冲击。
“我没事，哥。”小雨勉强笑了笑，“就是...有点饿。”
食物问题必须尽快解决。
团队离开飞船。碎星-7的环境比想象中更恶劣——大气稀薄到几乎无法呼吸，温度在零下五十度左右，重力大约是标准值的0.8倍。如果没有防护服，普通人几分钟内就会死亡。
但秦政不需要。他激活【星云肺】，直接呼吸稀薄大气。【星影皮肤】自动调节体温。超凡阶中级的身体强度，足以对抗这里的恶劣环境。
“节约防护服能量。”他对其他人说，“我和堡垒先外出侦察，你们在飞船周围建立临时营地。”
“小心。”小雨拉住他的袖子。
秦政点头，和堡垒一起走向艾拉标记的能量反应区域。
高原的地面布满尖锐的碎石，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咔嚓”的碎裂声。天空是暗红色的——这颗行星的恒星已经进入晚年，散发着黯淡的红光。远处地平线上，能看到巨大的风暴在缓慢移动，那是大气在温差下形成的永久性气旋。
“能量源在前方那个裂谷里。”堡垒的传感器显示，“强度...在增强。”
秦政也感觉到了。那不是机械或生命的能量，而是更古老、更本质的东西。像某种...回响。
两人来到裂谷边缘。谷底深不见底，黑暗中隐约有光芒在闪烁。光芒的节奏很规律，像心跳。
“我先下去。”秦政说。
他纵身跃下，【虚空步足】在岩壁上轻点，减缓下落速度。堡垒用绳索垂降，机械义体在岩石上撞出火花。
下降约两百米后，谷底景象逐渐清晰。
那是一个...遗迹。
不是建筑废墟，而是一个巨大的、半球形的金属结构，半埋在岩层中。结构表面刻满了复杂的纹路，纹路中流淌着淡淡的蓝色光芒。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些纹路的样式...
和漂流集市得到的那块金属板上的文字，属于同一种风格。
前文明遗迹。
秦政落在遗迹入口前。那是一扇高达十米的金属门，门上没有任何把手或锁孔，只有中央一个凹陷的掌印。
他尝试把手放上去。没有任何反应。
“需要能量激活？”堡垒猜测。
秦政想了想，调动体内的“生灭之息”——那种灰蒙蒙的能量。当能量接触掌印的瞬间，门上的纹路突然亮起！
不是蓝色的光，而是金色的。
接着，一个冰冷但柔和的女声，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能量特征...混沌与秩序的混合体...符合最低访问权限。”
“欢迎来到‘试炼之间’，外来者。”
“请选择试炼类型：肉体、能量、意志。”
试炼？秦政皱眉。父母的数据里没提到这个。
“这些试炼的目的是什么？”他试图用意识回应。
“评估访问者的资格。通过试炼者，可获得‘播种者’的馈赠。”
播种者。小雨梦呓中出现的词。
“如果失败呢？”
“死亡，或成为遗迹的养分。”
很直接。
秦政看向堡垒。机器人摇了摇头：“我的扫描被屏蔽了，无法评估内部风险。建议...谨慎。”
但秦政知道，他们没有时间谨慎。飞船需要补给，他需要星尘结晶，而遗迹里很可能就有他们需要的东西。
“我选‘肉体’试炼。”
“确认。试炼开始。”
金属门无声滑开。门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墙壁上雕刻着各种生物的形态——有些像人，有些像动物，还有些是难以描述的怪异形状。
秦政走进走廊。门在身后关闭。
走廊尽头是一个圆形大厅。大厅中央悬浮着一个光球，光球中传出那个女声：
“第一试炼：生存。”
“击败守护者，或在它的攻击下存活三十分钟。”
大厅四周的墙壁突然裂开，从中走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三米高的人形生物，但全身由银色的金属构成，关节处有能量流动的光芒。它没有五官，面部只有一个发光的十字形标记。
守护者。
它举起右手，掌心凝聚出一把能量长矛。
秦政立刻进入战斗状态。【雷霆核心】激活，电流在体表跳跃。【虚空步足】调整重心，准备闪避。
守护者动了。
速度之快，超出了秦政的预料。能量长矛几乎瞬间刺到面前，他勉强侧身避开，矛尖擦过肩膀，留下一道灼痕。
好强。这个守护者的能量等级至少是超凡阶中级，甚至更高。
但秦政没有退缩。他反手抽出振动刀，刀刃注入“生灭之息”，灰色的能量在刀身上流动。
铛！
刀矛相撞。冲击波震得大厅地面龟裂。秦政被震退三步，守护者却纹丝不动。
力量差距明显。
守护者再次进攻。这次是连续刺击，长矛化作无数残影，封锁了所有闪避空间。秦政只能格挡、后退，很快被逼到墙角。
不能这样下去。三十分钟？照这个节奏，他连十分钟都撑不到。
必须找到弱点。
秦政开启【星空之眼】——这是优化后的【蝮蛇红外感官】，能观测多种能量光谱。在能量视野中，守护者体内有一个明亮的核心，位于胸腔中央。
但核心周围有三层能量护盾，层层嵌套。
三重冗余。和收割者一样。
秦政想起了对抗收割者的方法——同时攻击三个头部，或者用超高强度能量攻击核心。
守护者只有一个“头”，那就只能...
全力一击。
他深吸一口气。不，不止是呼吸——【星云肺】全力运转，从稀薄的空气中榨取每一分能量。【雷霆核心】功率提升到百分之七十。【铁甲山猪之心】加速血液循环，提供额外爆发力。
三种器官的能量在体内奔涌，通过【器官协同网络】开始融合。
这是突破后第一次尝试协同。
剧痛。就像有三股洪流在经脉中冲撞，要把身体撑爆。但秦政咬牙坚持，引导能量流向右手。
振动刀开始发光。不是单一的颜色，而是灰、金、蓝三色交织，像一条小型星河在刀身上旋转。
守护者似乎感应到了威胁。它停下攻击，双手握住长矛，矛尖也开始凝聚高浓度能量。
双方都在蓄力。
三秒后，同时出手！
守护者的长矛刺出，一道银色光束贯穿大厅。
秦政的刀斩落，三色刀芒撕裂空气。
两股力量在空中碰撞。
没有声音。只有纯粹的能量湮灭。碰撞点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像被揉皱的纸。
僵持。
秦政感到能量在飞速消耗。这样下去，他会先耗尽。
必须...突破。
他想起了小雨，想起了父母，想起了无数被协议清洗的文明。
然后，他想起了巨兽送的那块生命源质结晶。
结晶还在飞船上。但结晶的能量特征...
秦政尝试模仿。他用意识去“描绘”那种星云般的、包容万象的能量形态。
【混沌熔炉】感应到了这个意图。它开始调整能量转化模式，不再是简单的混沌或生命，而是...更本质的东西。
“生灭之息”的颜色变了。从灰蒙蒙的，变成了半透明的、内部有星点闪烁的“虚空色”。
新的能量形态。
刀芒暴涨！
守护者的银色光束被硬生生劈开！刀芒去势不减，斩在守护者胸口。
三层能量护盾，一层层破碎。
最后，刀芒刺入核心。
守护者的动作僵住。它低头看向胸口的伤口，然后整个身体开始崩解，从内部化为光点消散。
大厅里，只剩下秦政的喘息声。
“第一试炼...通过。”
光球的声音响起。
“奖励：星尘结晶（三单位）。”
大厅中央升起一个平台，平台上放着三块拳头大小的晶体。晶体是半透明的，内部有星云般的漩涡在缓慢旋转，和巨兽送的结晶很像，但小得多。
秦政拿起晶体。入手冰凉，但能感觉到内部蕴含的庞大能量。
【检测到星尘结晶（纯净）】
【建议：可用于器官合成或优化】
总算有收获了。
但试炼还没结束。
光球继续说：
“第二试炼将在二十四小时后开启。在此期间，你可自由探索遗迹外围区域。”
“警告：不要试图深入核心。除非通过全部三重试炼，否则进入者将被永久抹除。”
大厅另一侧打开一扇门。秦政走出试炼之间，回到了裂谷底部。
堡垒还在外面等待。看到秦政出来，机器人明显松了口气。
“你进去了四十七分钟。”堡垒说，“我还以为...”
“以为我死了？”秦政扯了扯嘴角，“差点。但拿到了这个。”
他展示星尘结晶。
堡垒的传感器扫描晶体：“高纯度能量源。足够修复飞船的部分系统，但...还不够。”
“我知道。所以二十四小时后，我还要进去。”
两人返回地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碎星-7的自转周期很短，大约只有十个小时。
回到飞船营地时，团队已经搭起了临时帐篷。小雨用生命共鸣催生了一些地衣类植物——虽然不能吃，但能改善空气质量。莎莉在周围布置了简易警报陷阱。线虫和艾拉则忙着从飞船上拆卸还能用的设备。
“有收获吗？”莎莉问。
秦政拿出星尘结晶。艾拉的眼睛立刻亮了：“就是这个！纯净度比黑市上流通的高至少三倍！如果用在能量核心上...”
“先解决生存问题。”秦政打断她，“遗迹里有水源吗？或者可食用的东西？”
“我扫描了裂谷周边区域。”堡垒汇报，“没有生命迹象。但遗迹深处有稳定的能量流动，可能隐藏着生态循环系统。”
也就是说，想要更多资源，就必须通过更多试炼。
“那就准备第二试炼。”秦政说，“但在那之前，我要先用这些结晶强化自己。”
他走进临时搭建的隔离帐篷。小雨想跟进来，但秦政摇头：“这次可能会有风险，你留在外面。”
“哥...”
“相信我。”
帐篷里，秦政盘膝坐下。他取出三块星尘结晶，按照系统的指引，将它们按三角形摆放在身前。
【检测到足够材料...开始合成：星云肺（完整版）】
【预计耗时：六小时】
闭上眼睛，能量开始流动。
而在营地外，莎莉站在高处，用望远镜观察着远方的地平线。
红色的天空下，风暴正在聚集。
但让她在意的不是风暴。
是在风暴边缘，几个快速移动的黑点。
不是动物。动物的移动方式不是那样的。
那是...有人在靠近。
“所有人，”莎莉压低声音，在通讯频道里说，“有情况。准备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