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轰鸣和地面的震颤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挣扎,渐渐平息,只留下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传来的、被压抑的哭喊与骚动。浓烟如同肮脏的裹尸布,笼罩在锈水镇的上空,经久不散。
秦政背着依旧昏迷的秦小雨,穿行在贫民窟更加混乱和恐慌的阴影里。爆炸波及的范围不小,许多窝棚倒塌,人们如同受惊的老鼠般四处奔逃,或是麻木地坐在废墟上,眼神空洞。没人注意这个满身血污、步履蹒跚的少年和他背上的女孩。
他不敢回原来的窝棚。那里距离爆炸中心太近,而且肯定已经暴露。他需要一个新的、绝对安全的藏身之所。
凭借着【猎犬之鼻】对气味的敏锐分辨和【夜鹰之瞳】对环境的洞察,他在贫民窟最边缘、靠近锈蚀峡谷入口的一处废弃信号塔基座下,找到了一个被厚重藤蔓和废弃物掩盖的隐蔽入口。里面是一个不大的、由旧时代混凝土构筑的空间,虽然布满灰尘,却异常坚固,而且通风良好。
他将小雨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块相对干净的、铺着他撕下衣物的地面上。女孩依旧昏迷着,脸色苍白,呼吸微弱,但生命体征还算平稳。只是她手臂上那些注射药物留下的针孔,以及眉宇间即便在昏迷中也无法完全舒展的痛苦痕迹,像一根根毒刺,扎在秦政的心上。
他检查了一下自身的伤势。后背被爆炸冲击波和高温灼伤,一片血肉模糊,【岩蜥蜴皮肤】也出现了破损;体内能量几乎耗尽,多处肌肉拉伤,内脏受到震荡。情况很糟,但还不到致命的程度。
他盘膝坐下,尝试引导体内那微弱的能量漩涡进行自我修复,但效果甚微。能量枯竭,修复速度慢得令人绝望。
就在这时,他脑海中系统的界面微微闪烁了一下,一行之前未曾注意的、极其黯淡的文字提示浮现:
【检测到宿主生命等级:凡阶(初级)。能量汲取效率低下,自主修复缓慢。可通过吸收高纯度能量或提升生命等级加速恢复。】
高纯度能量……他立刻想到了那几颗珍藏的属性核晶。但现在吸收,无异于饮鸩止渴,是浪费宝贵的战略资源。提升生命等级?更是虚无缥缈。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目光无意中扫过昏迷的秦小雨。他想起之前逃离时,小雨身上散发出的那奇异的、能让激光偏转的淡绿色光芒。
那是什么力量?似乎蕴含着一种……生机?
他犹豫了一下,轻轻握住妹妹冰凉的小手,试图感应着什么。起初并没有什么特别,但当他将自身那微弱到极致的能量,带着纯粹的守护意念,缓缓渡入小雨体内时——
异变发生了!
小雨的身体仿佛一个被触动的源泉,一股温和、纯净、充满了盎然生机的暖流,自然而然地从她体内反馈回来,顺着两人交握的手,流入秦政几乎干涸的经脉!
这股能量与他吸收核晶时的狂暴、与系统能量的冰冷都截然不同!它如同春天的细雨,无声地滋润着他受损的身体组织,修复着灼伤的皮肤,抚平着震荡的内腑。速度虽然不算飞快,却稳定而持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
秦政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后背火辣辣的疼痛在减轻,体内的暗伤在缓慢愈合,甚至连精神上的疲惫都缓解了不少!
小雨……她竟然拥有治愈的能力?!是在实验室里被改造的结果?还是她本身特殊基因的觉醒?
大约过了一刻钟,那股暖流渐渐减弱,最终平息。小雨的呼吸似乎更加平稳了一些,但脸色依旧苍白,显然刚才的无意识反馈也消耗了她本就虚弱的精力。
而秦政的伤势,竟然好了三四成!虽然能量依旧匮乏,但行动已无大碍!
他看着妹妹沉睡的容颜,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是庆幸,是心痛,还有一丝隐隐的不安。这种治愈能力固然神奇,但怀璧其罪,一旦暴露,必将引来更疯狂的觊觎。
“无论如何,哥会保护你。”他低声自语,将妹妹的手轻轻放回,替她掖好“被角”。
伤势稍缓,秦政开始思考现状。实验室自毁,博士逃走,“创世纪”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很可能正在大规模搜捕,原来的身份和据点都不能再用了。
他需要信息,需要了解外界的风声,需要知道“创世纪”接下来的动作。
他想到了老铁。那个被他修复的机器人,拥有强大的信息处理能力,或许能通过网络残留的痕迹,获取一些情报。
他小心地离开藏身点,凭借着【疾风之足】恢复的部分速度和隐匿能力,避开混乱的人群和可能存在的眼线,悄然返回了之前那个废弃工厂据点。
工厂内部依旧,老铁静静地待在角落,眼中的光芒黯淡。秦政启动它,将一枚从黑市弄来的、带有基础无线接收功能的简陋芯片连接到老铁的数据接口。
“老铁,尝试连接外部网络,搜寻所有与‘黑水巷爆炸’、‘创世纪实验室’、以及……‘通缉令’相关的信息,注意隐匿痕迹。”
“指令接收。开始尝试连接……连接成功。数据抓取中……”老铁眼中的光芒规律闪烁,内部传来细微的运算声。
几分钟后,老铁的电子合成音响起:“检索到相关信息。官方通报:黑水巷区域因地下沼气聚集引发剧烈爆炸,现已封锁。‘创世纪’公司发表声明,对发生在锈水镇的意外事故表示遗憾,并承诺提供‘人道主义援助’。”
秦政冷笑。果然,被掩盖成了意外事故。
“未检索到明面通缉令。”老铁继续道,“但在地下网络匿名节点,检测到数条加密信息流,指向性明确:搜寻一名约十六七岁男性及一名十岁左右女性,特征……与宿主及秦小雨小姐匹配度高达92.7%。信息源经过多重伪装,最终指向……‘创世纪’内部安全部门。风险评估:极高。”
秦政眼神一凛。果然来了,而且动作这么快!明面上掩盖,暗地里追查!
“另外,”老铁补充道,“在过滤爆炸相关数据碎片时,捕捉到一段残缺的、加密等级极高的内部通讯残留,内容提及:‘……协议波动加剧……样本丢失……启动‘清扫者’预案……’”
协议波动?清扫者预案?
秦政心中一沉。这恐怕比单纯的追捕更加致命!那个所谓的“归一肃正协议”和“创世纪”的计划,显然还在继续,而他和妹妹的逃脱,可能打乱了他们的步骤,引来了更可怕的东西。
必须尽快离开锈水镇!
他让老铁清除了所有访问痕迹,然后带着它迅速返回了信号塔下的藏身点。
当他回来时,惊喜地发现秦小雨已经醒了。她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眼神还有些迷茫和恐惧,但在看到秦政的瞬间,立刻亮了起来,带着哭音喊道:“哥!”
“小雨,你醒了!”秦政快步上前,将她搂在怀里,感受着她轻微的颤抖,“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小雨摇了摇头,把小脸埋在他怀里,闷闷地说:“就是……没力气。哥,我们逃出来了吗?那些穿白衣服的坏人……”
“逃出来了,别怕,他们暂时找不到我们。”秦政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然后试探着问道,“小雨,你还记得在实验室里……发生了什么吗?或者,有没有感觉……身体有什么不一样?”
小雨抬起头,努力回想,小脸上露出一丝痛苦和困惑:“我……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很疼,很害怕……好像做了很多噩梦……后来,后来好像有很暖和的光……然后就看到哥你了……”她顿了顿,有些不确定地看着自己的小手,“好像……好像有时候,我能感觉到一些……东西?它们不喜欢伤害……”
她无法准确描述那种感觉,但秦政已经明白。那种治愈的能量,以及偏转激光的能力,并非她的主动技能,更像是一种被动的、源于生命本源的共鸣与守护。
这能力从何而来?是实验室“催化剂”的产物?还是她自身特殊基因在绝境下的觉醒?博士提到她的基因序列特殊,对抗“肃正协议”的辐射场……
谜团越来越多,但此刻不是深究的时候。
“小雨,听着,”秦政扶着妹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语气严肃,“我们现在很危险,那些坏人还在找我们。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去一个更远、更安全的地方。过程可能会很辛苦,你能坚持住吗?”
秦小雨看着哥哥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和深藏的担忧,用力地点了点头,小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角:“嗯!只要和哥在一起,我不怕!”
女孩的信任和依赖,如同最温暖的火焰,驱散了秦政心中的些许阴霾和疲惫。
他站起身,开始整理仅剩的物资:几支营养剂,少量清水,那把有些破损的合金短刃,老铁,以及最重要的——三颗属性核晶和部分高级材料。这些是他和妹妹在未来安身立命的根本。
夜色再次降临,锈水镇在爆炸后的余波中渐渐陷入一种诡异的沉寂。浓烟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和悲伤的气息。
秦政背着恢复了些许力气、但依旧虚弱的小雨,身后跟着沉默的老铁,悄然离开了这个临时藏身点。
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片承载了他太多痛苦、挣扎,也见证了他获得力量、救回妹妹的土地。
这里是他命运的转折点,但绝非终点。
前路未知,危机四伏。但他不再是那个只能在垃圾堆里挣扎求生的贫民窟少年。他拥有了神秘的系统,拥有了初步的力量,更拥有了必须守护的人。
他的目光投向锈水镇之外,那片被更加浓重的黑暗和未知所笼罩的广袤废土。
新的征程,开始了。
而他,将用这双逐渐染满敌人鲜血的手,为妹妹,为自己,在这崩坏的世界里,杀出一条生路。
微光,已在黑暗中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