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白十七那句“我以为这是天意”,让堂上众人都沉默了。
白晶晶看着她那双还带着惶恐的狐狸耳朵,又看了看四周跪拜的百姓,心中明了。
这临渊城的百姓自发供奉百年,信仰愿力纯粹而浓郁,对于修行者而言,确实是难得的助力。
尤其是对她这样走香火神道,或需要愿力淬炼金身的存在而言。
佛门教唆这只狐狸来此,冒充她的身份享受香火,分明是一石二鸟之计。
既截断了她与这方百姓的因果联系,削弱她可能获得的气运加持。
又能在将来度化此狐狸,得一助力。
“好算计。”
白晶晶低声自语,眼中冷意更盛。
哪吒对香火之事敏感,联想到当年自己的遭遇更是气得周身三昧真火隐隐升腾。
“当年……李靖要毁我庙宇,断我香火,若非母亲拼死相护,我早已神魂消散。”
杨戬按住他的肩膀,沉声道:“冷静。此事从长计议。”
白晶晶将白十七从地上拎起来,看着她那张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脸,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狐狸低着头,小声道:“白十七。”
“白十七?”白晶晶挑眉,“倒是巧,与我同姓。”
她松开手,白十七踉跄站稳,仍不敢抬头。
“你既然未曾害人,百姓也得你庇护安居乐业,此事我可以不追究。”
白晶晶语气平静:“你可以继续留在这里,享受香火,借百姓愿力修炼。”
说到此处,她话锋一转,接着道:“那个把东西交给你的和尚,可有说什么时候来找你?”
白十七摇摇头道:“没有……只说时候到了,他自然会现身。”
白晶晶看向西方天际,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从白十七出手到她揭穿白十七,期间闹出这么大动静,若那和尚真在附近,早该现身了。
到现在都没出现,说明对方根本就没打算履约。
这白十七,不过是佛门随手布下的一步闲棋。
成了,能断她一桩因果,不成,也无伤大雅。
“多半不会来了。”
白晶晶收回目光,看向白十七:“就算来了,想必……他也不敢来寻你了。”
这时,唐三藏双手合十,对还在发愣的张城主道:“阿弥陀佛,张城主,天色已晚,我们便借贵宝地歇息一晚,明日再启程,不知是否方便?”
张震这才如梦初醒,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连声道:“好、好!圣僧,各位仙人,我这就派人安排住处!”
他此刻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一方面,得知供奉百年的“降龙仙子”竟是只狐狸所变,这让他难以接受。
另一方面,这狐狸虽为妖身,但百年来确实庇佑临渊城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这是事实,做不得假。
堂上其他官员也是面面相觑,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位“假仙子”。
白晶晶看出他们的纠结,对众人道:“你们就把她当做降龙仙子便是。”
她看向白十七:“她庇护此地百年,真的还是假的,重要吗?”
这话说得有些绕,但在场众人都听懂了。
真与假,有时候并不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这百年间,临渊城确实得了庇佑。
白晶晶对白十七道:“你在此处,往后不可害人,继续庇佑此地百姓即可。”
她顿了顿,补充道:“那和尚多半已经食言,不会再来寻你。但若他真敢来……”
白晶晶眼中寒光一闪:“你就告诉他,你已经是我白晶晶的弟子,让他自己来找我。”
白十七浑身一颤,连忙点头:“是……是!”
……
是夜,月明星稀。
白晶晶在城主府安排的客房中歇息。
忽然,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动。
白晶晶睁开眼,淡淡道:“进来吧。”
窗户无声打开,一道白影轻盈跃入,落地化作人形。
正是白十七。
她已换了身朴素的青衣,头上那对狐狸耳朵也被法术遮掩,看起来与寻常女子无异。
只是那双眼睛,依旧带着狐狸特有的灵动与狡黠。
白十七走到白晶晶面前,忽然跪下。
“仙子。”
她低着头,声音带着恳求:“我……我想追随您。”
白晶晶看着她,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不行。”
“为什么?”
白十七抬头,眼中满是不解。
“我虽为妖身,但修为已至金仙,不会拖累您的!而且我对这西牛贺洲十分熟悉,定能帮上忙!”
白晶晶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月色。
“不是修为的问题。”
她背对白十七,缓缓道:“你若跟我走,临渊城怎么办?”
“这百年间,你与此地百姓已结下深厚因果。我本不愿享此地百姓香火供奉,你若一走,气运无人接管,或会被其他妖邪所夺走,还可能残害此地百姓。”
白十七咬唇:“可……可那和尚若再来……”
“他不敢。”
白晶晶转身,看着她,自信道:“他若来,你按我说的去做便是。”
她走到白十七面前,伸手将她扶起。
“你留在这里,继续庇佑百姓,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白晶晶语气郑重:“这临渊城的香火,你受得起。这方百姓的安危,你也担得起。”
白十七眼眶微红,忽然再次跪下,对着白晶晶恭恭敬敬地三叩九拜。
“白十七……谢仙子不杀之恩,谢仙子成全之恩。”
她抬起头,眼中满是坚定:“我在此立誓,必竭尽全力庇佑临渊城,不使百姓遭祸。若有违此誓,天诛地灭,神魂俱散!”
白晶晶点点头道:“起来吧。”
白十七起身,又深深看了白晶晶一眼,这才化作一道白影,消失在窗外。
……
翌日清晨。
众人收拾行装,准备启程。
张城主带人相送,一直送到城门外。
临别时,他犹豫再三,还是问道:“仙子……那位白十七姑娘,真的不会害人吗?”
白晶晶看向城中那座道观的方向,微微一笑。
“她若害人,自有天收。”
“况且……”
她收回目光,看向张城主:“这百年间,她可曾害过一人?”
张震一愣,随即恍然。
是啊。
百年了。
若那狐狸真有害人之心,临渊城早该灾祸不断了。
可事实上,这百年是临渊城最安稳、最繁荣的百年。
“我明白了。”
张震深深一躬:“多谢仙子指点。”
白晶晶摆摆手,转身与众人一同踏上西行路。
走出数里后,孙悟空忍不住问道:“仙女姐姐,你真放心那只狐狸霸占你的名声,在此地享受香火?”
“有什么不放心的。”
白晶晶淡淡道:“我不愿接受香火供奉,是因为我不想与凡间牵扯过深,我与被写上封神榜的神仙不同,我的上限不需要愿力提升。”
哪吒嘀咕道:“我就是不爽……佛门那帮秃驴,净搞这些小动作。”
杨戬道:“无妨。他们越是这样,越说明心虚。”
唐三藏双手合十,长叹一声:“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