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觉得自己现在活像个在雷区里跳踢踏舞的傻子!一边是窦老太那边“亲切的问候”,一边是陛下这边看似占理实则憋屈的防守,他这只小虾米被夹在中间,感觉随时会“嘭”一声变成烟花!
不行!不能再这么被动挨打了! 陈默啃着据说能压惊的胡饼,恶狠狠地想。得主动出击!至少得搞清楚,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局面!那些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哪些是真,哪些是假?窦老太到底想把我怎么样?陛下那边又有什么后手?
可怎么求证?他现在跟坐牢差不多,出门都有人“陪着”,唯一的信息源就是王管事那张能冻死人的脸,和孙老那欲言又止的唉声叹气。
得找机会!必须找机会!
机会很快就来了,虽然形式有点……特别。
这天,王管事破天荒地让他去库房清点一批新送来的空白简牍。库房在吴宅比较偏僻的角落,平时没啥人来。陈默正抱着几捆沉甸甸的简牍往外走,就听见墙角那边传来两个低低的交谈声,声音有点耳熟。
“……听说了吗?昨天陛下在宣室殿,当着几位老臣的面,把案几都给掀了!”一个声音带着点幸灾乐祸。
“真的?为了啥?”
“还能为啥?还不是为了北伐钱粮的事儿!陛下想动用少府私帑,结果长乐宫那边传话,说‘私帑亦属国帑,不可轻动’!好家伙,这不是指着鼻子骂陛下公私不分吗?”
“我的天!那陛下能忍?”
“不忍能咋地?最后不还是……唉!不过听说陛下气得当场撂了狠话,说什么‘莫非朕连几匹战马都做不得主?’”
!!!
陈默耳朵瞬间竖得像天线!陛下掀桌子了?!还撂狠话了?! 这信息量有点大啊!虽然还是憋屈,但至少表明陛下不是一味忍让,也开始表达强烈不满了!这是好迹象……吧?
他正听得入神,忽然另一个声音警惕道:“嘘……小声点!隔墙有耳!最近府里也不太平,听说连那个新来的算账小子都被长乐宫盯上了……”
陈默心里一紧,靠!吃瓜吃到自己头上!
他赶紧抱着简牍,假装刚走过来的样子,咳嗽了一声。
墙角那两个仆役模样的人立刻噤声,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溜走了。
陈默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连底层仆役都在议论这些,可见这斗争已经公开化到什么程度了!而且……我真的成了名人?不过是倒霉的那种!
这次“意外”收获让陈默坚定了求证的决心。光听仆役闲聊不够,得找更靠谱的信息源!
他想到了一个人——李账房!这老哥消息灵通,而且算是引他进公主府的人,多少有点香火情分。
好不容易熬到李账房来吴宅对账的日子,陈默瞅准王管事不在的空档,赶紧凑了过去。
“李账房!多日不见,近来可好?”陈默堆起热情的笑脸。
李账房看到他,眼神有点闪烁,干笑两声:“还、还行……陈小友,你……你没事吧?”
看他这反应!绝对知道点什么!陈默心里更确定了。
“我能有啥事?”陈默故作轻松,“就是最近风声紧,闷在宅子里,外面有啥新鲜事都不知道了,怪无聊的。”
李账房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哎呦我的陈小友!现在可不是打听新鲜事的时候!保命要紧啊!”
“保命?”陈默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装傻,“李账房您这话说的,我就是个算账的,还能有性命之忧?”
李账房一副“你还在装”的表情,凑得更近,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都被长乐宫挂号了!还装傻!我告诉你,现在朝堂上都快打起来了!陛下那边的人,被找由头罢黜了好几个!窦家那边是铁了心要清除异己!你……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或者……碰了什么不该碰的账目?”
清除异己!罢黜帝党! 陈默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升起。怪不得王管事和田侍郎那么紧张!这已经不是博弈,是清洗的前奏啊!
“我、我就是按规矩算账啊……”陈默声音有点发干。
“规矩?”李账房苦笑,“现在哪还有什么规矩?长乐宫的规矩就是规矩!听老哥一句劝,夹起尾巴做人,账目上的事儿,能模糊就模糊,千万别太较真!尤其是……跟那边有关的!”
李账房说完,像是怕惹上麻烦,赶紧抱着账本溜了。
陈默站在原地,心里哇凉哇凉的。实锤了!窦派在搞清洗!而我,因为“较真”地算了窦家的黑账,上了清洗名单! 妈的!干活太认真也有错?!
内部消息吓死人,陈默又把目光投向了外部唯一可能接触到的“自己人”——那个卖饮子的老丈。这老丈消息没张士子灵通,但胜在位置固定,接触三教九流,而且不会像李账房那样容易被吓跑。
他趁着一次“放风”去买饮子的机会,故意跟老丈搭话。
“老丈,最近这梅浆味道好像淡了点?是不是生意不好做,偷工减料了?”陈默故意大声说,吸引注意。
老丈看了他一眼,又瞥了瞥他身后不远处的仆役,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他一边舀着梅浆,一边慢悠悠地说:“客官说笑了,小老儿童叟无欺。是这世道……唉,不太平啊。东西都涨价喽,尤其是那些从北边来的……”
北边来的? 陈默心里一动。是指匈奴?还是指……需要应对匈奴的军事物资?
他假装抱怨:“可不是嘛!什么都涨!再这么下去,饭都吃不起了!听说宫里贵人们日子也不好过?”
老丈嘿嘿一笑,意有所指:“贵人?有的贵人家里,怕是库房都要堆不下喽!有的贵人嘛……那是真不容易,听说连……唉,不说了不说了,客官您的梅浆。”
老丈递过陶碗,手指似乎无意地在碗沿上敲了三下。
陈默接过碗,心里翻江倒海。老丈这是在点我啊!“库房堆不下”的是窦家,“真不容易”的是陛下!“连……”后面没说的,是不是指陛下节衣缩食甚至变卖东西? 还有那三下……是暗示“三”这个数字?三天?三个月?还是……三位贵人?
这长安城,连个卖饮料的老头儿都是谜语人! 陈默一边喝着酸不拉几的梅浆,一边疯狂解码。
带着从不同渠道拼凑来的、半真半假的消息,陈默回到了那间令人窒息的厢房。他把自己摔在席子上,望着屋顶,脑子里像开了锅的粥。
陛下掀桌子表达不满 -> 窦派加紧清洗异己 -> 我被窦派盯上 -> 陛下处境艰难,可能在变卖家当?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结论:斗争已经白热化,冲突一触即发!而我这只知道太多的小虾米,很可能会在第一波碰撞中就被碾死!
怎么办?怎么办?!
投靠窦派?跪地求饶?呸!老子宁可站着死! 而且现在去投靠,人家也未必信,搞不好直接灭口!
死守陛下这边?可陛下自身难保啊!难道要跟他一起“殉葬”?老子还没活够呢!
找王太后庇护?田侍郎态度暧昧,谁知道王太后到底站哪边?
难道……真的只剩等死这一条路了?
陈默猛地坐起身,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
不!还有一条路!
既然躲不过,那就不躲了! 老子要主动把这潭水搅得更浑!
一个大胆的、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里逐渐成型。
他看向案几上那些记录着窦家累累罪证的竹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窦老太,你不是想搞清洗吗?不是想弄死我吗?
好啊!咱们就看看,谁先弄死谁!
老子手里这些“黑材料”,可不是吃素的!
(第六十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