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藏老人离开时,背影虽依旧平稳,但那微微一顿的拐杖,以及比平日快了几分的步伐,还是隐约泄露了一丝这位“老园丁”内心的波澜。混沌游乐园(不,现在该叫“万界幼儿园·混沌潜能特训班·试点园区”了)里的首次“授课”,与其说是“教”,不如说是一场对传统教学理念的“降维打击”。静心塔变八音盒,规矩笔练签名,调和炉成摇摇乐还喷“”……归藏执教(或者说“观察”)过的特殊幼崽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像王小二这样,能把他精心准备、蕴含大道至理的“教具”在几个呼吸间就玩成“益智玩具”的,绝对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回到那悬浮于无尽虚空、被无数法则光带环绕、巍峨肃穆的“万界幼儿园”总部,归藏老人没有去他那间堆满古籍玉简、道韵盎然的静室,而是直接走向了位于总部最深处、被重重禁制保护的——“特殊潜能评估与行为干预中心”。
穿过流光溢彩的走廊,无视了沿途那些向他恭敬行礼、眼中却闪烁着“归藏长老今日气色似乎不佳”好奇光芒的各级教职人员,归藏老人径直来到了中心最核心的“混沌侧异常样本分析室”。
室内空旷,唯有中央悬浮着一面巨大的、不断流淌着混沌色数据的玉璧。玉璧前,已有数道气息渊深、形态各异的身影静候。有手持玉尺、面容古板的老妪(秩序侧资深督导),有笼罩在星辉中、看不清面目的虚影(星辰侧观察者),还有一位浑身肌肉虬结、却穿着绣满可爱小动物的围裙的壮汉(体魄侧特级保育员)……这些都是“万界幼儿园”中,负责处理最棘手、最异常“幼崽案例”的顶尖专家。
“归藏长老。” 众人微微颔首。那老妪率先开口,声音如同玉尺敲击,清脆而冷硬:“关于‘混沌侧-未知-a’的初步接触报告,吾等已阅。结论:评估报告严重失实。这并非简单的‘高潜力、高风险’样本,其行为模式与潜能展现,已完全偏离《源初幼崽发展常模》所有已知轨迹。静心玲珑塔的符文可视化编译?规矩笔的本我铭刻效应?还有混沌秩序调和炉的…暴力和谐产出?闻所未闻!”
星辉中的虚影波动了一下,传出缥缈的声音:“数据复核无误。样本对高阶法则造物的‘再定义’与‘玩具化’能力,已非‘亲和’或‘掌控’可形容。更像是…一种更高层面的…‘权限覆盖’?其混沌道种本质,疑似触及‘定义权’雏形。”
肌肉围裙壮汉挠了挠光秃秃的脑袋,声如洪钟:“俺不管啥权限不权限,俺就看出来,这小娃子劲儿大,会玩,还不按套路出牌!是块炼体的好料子!就是这上课方式…得改改,不能把他憋坏了。”
归藏老人走到玉璧前,袖袍一挥,将今日“授课”的完整记录(包括王小二如何“玩”坏三样教具,以及他最后抱着调和炉说“炉子炉子,你真好玩”的画面)投射出来。看着玉璧上那充满童真却又颠覆认知的一幕幕,在场几位“专家”的表情(或波动)都变得异常精彩。
“诸位所见,便是实情。”归藏老人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古井无波,但眼底深处那丝奇异的光芒更盛,“常规教学,对此子无效,甚至可能引发未知反噬。其学习方式,乃是以‘玩耍’为核心驱动,以‘本能’为最高准则,以‘重塑规则’为潜在结果。对此,吾有一议。”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放弃现有《特训班标准化教案(混沌侧试行版)》。为其,量身定制一套…‘游戏化自适应引导方案’。”
“游戏化?” 玉尺老妪眉头紧皱,“归藏长老,此举是否太过儿戏?《源初公约》明示,对高危潜能的引导,必须规范、系统、可控!”
“规范?系统?” 归藏老人难得地露出一丝近乎嘲讽的弧度(虽然很轻微),“玉衡督导,今日之景,便是‘规范系统’教学之结果。教具损毁事小,若强行灌输,激发其逆反,或使其潜能以更不可控之方式爆发,孰轻孰重?”
星辉虚影:“数据支持归藏长老观点。样本的‘玩心’与‘潜能’呈强正相关。压制其‘玩心’,等同于压制其成长。建议:顺应其天性,设计‘教学游戏’,将知识、规则、修炼目标,嵌入游戏环节。但需设定安全边界与观察指标。”
肌肉壮汉一拍大腿:“这个俺同意!就跟带娃炼体一样,你让他蹲马步,他三息就腻,但你跟他比赛看谁单脚站得久,他能玩一下午!关键是找对‘玩法’!”
玉尺老妪沉默片刻,玉尺在掌心敲了敲,最终道:“既如此…便依此议。但方案细则、风险评估、成效评估,需严格记录,每日呈报。若出现任何失控苗头,立即启动《高危幼崽紧急收容预案》。”
“可。” 归藏老人颔首。他转向玉璧,手指轻点,混沌色的数据流开始重新排列组合,一份全新的、标题为“《混沌侧-未知-a个体(王小二)游戏化自适应引导方案(初稿)》”的文档迅速生成。文档中,密密麻麻的条款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游戏关卡”、“成就系统”、“探索任务”和“惊喜奖励”……
“方案核心,”归藏老人总结道,“以‘游乐园’为基本场景,将其日常生活、本能探索,皆转化为‘游戏内容’。我等需扮演‘游戏引导者’、‘关卡设计者’与‘奖励发放者’,而非传统师长。目标:在‘玩’的过程中,潜移默化地引导其理解基本秩序、掌控自身力量、建立危险认知,并…逐步观察、解析其混沌道种之终极奥秘。”
就在“万界幼儿园”总部为王小二这个“问题儿童”紧急修订“教案”的同时,混沌游乐园里,却是一片“灾后”重建(玩耍)的欢乐景象。
王小二对新得的“玩具”——那个会吐“”(混沌秩序和谐之气)的调和炉爱不释手,整天抱着摇来摇去,炉身上的云纹脉络愈发清晰灵动,喷出的灰蒙蒙气团也越来越凝实,甚至能按照王小二模糊的意念,变幻出简单的小动物形状,虽然维持不了多久就会散掉,但已让小家伙惊喜连连。
“趴蒲趴蒲!你看!炉子会吐小狗狗!汪汪!” 王小二举着一团勉强能看出狗头形状的灰气,追着王铁根跑。
王铁根一边躲着儿子“热情”的展示,一边咧嘴笑:“哎哟俺的娃,慢点慢点,别摔着!这炉子是好玩意儿,比那老倌的塔啊笔啊强多了!”
星瞳(橡皮泥版)则忙碌地记录着调和炉的变化数据,眼中数据流闪烁:“炉体结构正在被小二无意识散发的道韵渗透、改造…内部混沌与秩序的平衡点发生偏移,趋于一种…动态的、更具‘活性’的稳定?喷吐物的能量层级缓慢提升…这已非‘调和’,而是在…‘孕育’某种新的能量形态?需密切关注其长期影响及潜在风险。”
“大师傅!炉子好像胖了!” 王小二忽然把脸贴到炉子上,惊奇地说。
星瞳和王铁根凑近一看,果然,那原本巴掌大的陶土炉,似乎… 真的… 略微… 膨大了一小圈? 虽然不明显, 但以他们的眼力…** 绝不会看错!
“它在…成长?” 星瞳的数据流一滞。
“吃多了俺娃的‘口水’(道韵),长个儿了呗!” 王铁根倒是不以为意,甚至有点得意,“俺娃的‘玩具’,那能是凡品?长得俊!”
王小二听了更高兴,把炉子抱得更紧,小脸在上面蹭啊蹭:“炉子乖,多吃点,快点长大,变大大炉子,吐更大更大的!”
仿佛听懂了小主人的话,调和炉 微微… 震颤了一下, 炉身光华内蕴, 竟真的… 又… 微微膨胀了一丝! 虽然微不可查, 但那种“生长”的趋势…** 已然… 清晰可辨!
星瞳默默在记录中加了一条重点标注:“教具‘混沌秩序调和炉’(现名:小二の会吐的炉子),在目标个体持续互动下,出现‘活性化’及‘成长性’迹象。疑似与目标混沌道种本源产生深度共鸣,具体原理及最终形态未知,风险等级…待评估(上调中)。”
“对了,娃,”王铁根想起什么,从怀里(实际上是储物空间)掏了掏, 摸出一把… 黑不溜秋、 形状不规则、 却散发着精纯混沌气息的… 小石子,“这是俺刚才去边上混沌里转悠,顺手捞的‘混沌精粹’,瞅着挺结实,给你捏泥巴玩要不要?”
王小二眼睛一亮,接过石子:“谢谢趴蒲!” 他拿起一颗, 也没多想, 顺手就… 塞进了怀里抱着的调和炉的… 炉口里! 想看看炉子“吃不吃”。
“哎!娃!那不能…” 王铁根话没说完, 就看见那调和炉… 炉身光华一闪! 将那枚混沌精粹石子“吞”了进去! 紧接着, 炉内传来一阵轻微的、如同磨盘碾磨般的“咕噜”声, 几息之后… “噗”的一声… 吐出了一小团… 更加凝实、 光泽内蕴的… 灰色“”! 气息…** 比之前纯粹了数倍不止!
“哇!炉子还会吃石头吐糖!好厉害!” 王小二拍手欢呼,又把剩下的石子一颗接一颗地往里塞。调和炉来者不拒,吞石吐“糖”,效率极高,炉身似乎… 又隐约… 变大、变亮了一点点?
王铁根和星瞳面面相觑。
“这炉子…还能…精炼提纯混沌精粹?” 王铁根瞪大了眼。
星瞳(橡皮泥版)的身体表面因为高速运算而微微发热:“…不止提纯。它在以混沌精粹为‘燃料’,优化自身‘吐息’的能量结构,同时反哺自身生长…这已具备初步的‘吞噬-转化-成长’特性。小二的无心之举,似乎…开启了一种…奇特的‘喂养’与‘共生’模式?”
于是,接下来几天,混沌游乐园里就多了一项“日常活动”——王铁根和星瞳(偶尔指挥玩具兵们)去周围混沌里“捡石头”(混沌精粹或带有特殊波动的混沌产物),王小二则负责“喂炉子”。调和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茁壮成长”,从巴掌大变成了西瓜大,吐出的“”也从气态渐渐有了些许胶质感,甚至能短暂地保持小动物形态蹦跶两下。游乐园里的能量,也因为这些更精纯的“和谐之气”的弥漫,而变得更加生机勃勃、稳固祥和。
三天时间,就在这“喂炉子-玩炉子-炉子长大-吐更好的糖-继续玩”的循环中飞快过去。
当归藏老人再次踏着乳白光晕,出现在游乐园上空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王小二正骑在已经长到半人高、通体流转着混沌云纹与秩序脉络、宛如一件精美艺术品的“和谐炉”(姑且这么叫吧)上,把它当摇摇马,一边摇一边喊“驾!驾!炉子马快跑!”;王铁根在一旁乐呵呵地看着,脚边堆着一小堆“混沌精粹石子”;星瞳(橡皮泥版)则拿着个本子(伪),在记录炉子的各项数据变化;而那些“员工”们(星光水母、月光小鱼等),则围绕着和谐炉吐出的、已能短暂维持小兔子形态的灰色“糖兽”嬉戏玩耍……
整个乐园,洋溢着一种… 荒谬的、 却又异常… 和谐欢乐的… 氛围。
归藏老人拄着龙头拐杖, 沉默地看了好几息。 他预想过很多种再次见面的场景, 比如幼崽哭闹不愿学习、 比如监护者抗拒教学、 甚至幼崽力量失控酿成小祸…** 但唯独… 没想过是… 这样。
他精心准备、蕴含无上道韵的“混沌秩序调和炉”… 变成了… 一匹… 被幼崽骑着摇的… “炉子马”? 还在… 吃石头、 吐糖、 长个儿?
饶是以归藏老人亿万年的养气功夫, 嘴角也忍不住… 微微… 抽搐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 压下心中那丝荒谬感, 缓缓降下身形。
王小二看到归藏老人,眼睛一亮,从“炉子马”上跳下来,抱着一个刚吐出来的、活灵活现的灰色“小兔子糖”,献宝似的跑过来:“归藏爷爷!你看!炉子会吐小兔子了!送给你玩!”
归藏老人看着递到眼前的、由混沌秩序和谐之气凝结的、还在微微动弹的“糖兔子”, 又看了看那边神光内蕴、明显“营养过剩”的和谐炉…** 再看了看王小二那双纯粹开心的星空眸子…
他沉默了。
片刻后,他伸出手, 接过了那只“糖兔子”。 入手温润, 能量平和而精纯, 甚至… 对他这种层次的存在…** 都有一丝… 微乎其微的… 滋养之效?
“嗯…‘炉子’…养得不错。” 归藏老人干巴巴地评价了一句, 然后… 从袖中… 取出了一份… 不再是古板卷轴, 而是… 散发着柔和光芒、 上面画着可爱卡通图案、 还带着“叮咚”悦耳提示音的… 玉质… “任务手册”? 递给了王小二。
“此乃…新的‘游戏指南’。” 归藏老人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和蔼可亲,“完成其中的‘小任务’,便可获得‘奖励’。比如…更好的‘石头’喂你的‘炉子马’,或者…新的‘玩具’。”
王小二接过“任务手册”,手册封面画着一个和他有几分神似的q版小孩,正在和一只发光的炉子(和谐炉)玩耍,旁边还有星星、糖果等图案。他好奇地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用简单的图案和文字写着:
“今日任务:
1.
和‘炉子马’赛跑(绕着游乐园跑三圈)。
奖励:混沌精粹(大)x10
2.
用‘炉子马’吐出的‘糖’,捏一个你最喜欢的东西。
奖励:未知惊喜玩具x1
3.
找到游乐园里最会‘发光’的朋友(星光水母),请它为你讲一个关于‘星星睡觉’的故事。
奖励:星光贴纸x1(可贴在‘炉子马’上,让它更漂亮!)
完成所有任务,可获得‘今日小能手’称号,并解锁‘神秘藏宝图’碎片x1!”
王小二看得眼睛越来越亮:“哇!是游戏书!还有奖励!归藏爷爷,这个好玩!”
归藏老人看着瞬间被“游戏指南”吸引的王小二, 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同时又升起一股… 难以言喻的… 复杂情绪。 他堂堂“万界幼儿园”特派园丁、 混沌侧资深督导… 竟然有一天… 需要靠设计“游戏任务”和“卡通贴纸”来… 引导一个可能关乎宇宙平衡的… “混沌道种”?
这“游戏化教学”的路子… 到底是对是错? 能把这只无法无天、 偏偏又潜力无穷的“混沌幼崽”…** 引向正途吗?
归藏老人看着已经兴高采烈地拖着王铁根,要去和“炉子马”赛跑的王小二, 默默地… 将手中那只还在微微动弹的“糖兔子”… 小心地… 收入了袖中。 或许… 这也算是… 一种… 另类的“教学成果”…** 样本收集?
混沌游乐园的“幼儿园”生涯, 就在这画风清奇的“游戏任务”中… 正式… 拉开了序幕。 而那位古老而严肃的园丁… 他的“教案”… 注定将随着这位“问题儿童”的每一次突发奇想… 而不断… 修订、 增补、 乃至… 推翻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