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整顿朝纲纪，苏木推新政
清泰元年的盛夏，洛阳城像个蒸笼，暑气蒸得人发昏。新帝李从珂登基已两月，朝堂上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苏木站在枢密院的值房内，盯着墙上那幅巨大的天下形势图，眉头紧锁。
相国，户部的奏章。新任户部侍郎李崧恭恭敬敬地递上一叠文书。这位原后唐旧臣，因欣赏苏木的才能，主动投效。
苏木接过奏章，快速浏览。上面详细罗列了全国各地的钱粮赋税：自新政推行以来，国库收入较李从厚时期增加了四成，但百姓的负担却减轻了三分之一。这得益于他推行的摊丁入亩盐铁官营政策。可问题在于，各地藩镇上缴中央的份额却在减少——他们都在观望，看这个新朝廷到底能撑多久。
李侍郎，苏木头也不抬，传令下去，三日后召开六部联席会议，我要亲自过问秋税的事。
李崧退下后，王彦章从屏风后转了出来。这位新任的北方招讨使，刚从幽州前线赶回，一身戎装未卸。
相国，石敬瑭那边有动静了。他压低声音，他在凤翔招兵买马，短短两月就扩充到了五万人马。而且，末将安插在他军中的探子传来消息，他派了密使去契丹，带去了三车厚礼。
苏木放下奏章，走到窗边。窗外是枢密院的后花园，几株老槐树下，几个小吏正摇着蒲扇窃窃私语。他眯起眼，轻声道：三车礼物……他倒是舍得下本钱。耶律德光什么反应？
契丹那边还没回音。不过……王彦章迟疑了一下，末将的人截获了一封信，是写给您的。
他掏出一封未封口的信，递了过去。苏木展开，只见上面笔迹刚劲有力：
苏相国钧鉴：闻君辅佐新君，推行新政，天下咸服。敬瑭不才，愿效犬马之劳。若蒙不弃，愿赴洛阳，听凭差遣。——河东节度使石敬瑭敬上
苏木看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将信凑到烛火前，看着它化为灰烬。
这位石郎，倒是心急。他拍了拍手上的纸灰，他不是在请命，是在试探。若我回信让他入京，他必称病不来；若我不理，他就要反了。
王彦章挠头：那咱们怎么办？
晾着他。苏木走回案前，取出一封早已拟好的奏章，明日早朝，我要奏请陛下推行考课法。先把朝堂内部清理干净，再来收拾这些藩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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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太极殿。
李从珂高坐龙椅，与两个月前相比，他明显胖了一圈，脸色也红润了许多。登基后的锦衣玉食，让他渐渐找回了当年做节度使时的惬意。只是他看向苏木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众卿有事早奏，无事退朝。李从珂打了个哈欠，昨夜与新纳的淑妃嬉戏到三更，他还没睡醒。
苏木出列，手捧象牙笏板：臣有本奏。
苏卿请讲。
陛下，臣奏请推行考课法，以整顿吏治。苏木展开奏章，此法分三等九级，对各级官员每年考核一次。考核内容包括：户口增减、垦田多少、钱粮征收、狱讼处理、治安状况。上等者升迁，中等者留任，下等者贬黜。连续三年下等者，夺官为民。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这个考课法，无异于在官员头上悬了一把刀。
礼部尚书卢詹出列反对：陛下，此法虽善，但过于严苛。我朝初立，应以宽厚待人，若如此考核，恐怕人心惶惶，无人敢任事。
卢尚书所言差矣。苏木不疾不徐，正因朝局初定，才需立规矩。如今官场贪腐成风，冗员充塞。臣查过，仅洛阳一府，就有三百多名挂名不做事的闲官，每年耗费钱粮无数。不整顿，国库如何充实？不整顿，新政如何推行？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群臣：当然，此法只针对地方州县官，京官暂不施行。卢尚书若觉得严苛，不妨先从礼部试点。
卢詹脸色一变，不敢再言。
李从珂沉吟片刻，看向苏木：苏卿，这法子能增收多少？
臣核算过，若严格执行，每年可减少冗员开支二十万贯，增加税收三十万贯。苏木早有准备，这些钱，可用来扩充军备，抵御契丹。
听到扩充军备，李从珂眼睛一亮。他如今最担心的，就是手握重兵的藩镇和北方的契丹。若靠此法能充实国库，整训军队，他自然乐见其成。
准奏。李从珂拍板，此事由苏卿全权负责，六部配合。
散朝后，卢詹快步追上苏木，陪着笑脸：苏相国，方才朝堂之上，下官并非有意冒犯……
卢尚书多虑了。苏木微笑，您是为朝廷着想，本相明白。不过，礼部的考核，还请尚书大人先做个表率。
卢詹脸色发白，讪讪而退。
王彦章从旁经过，低声道：相国，您这是把卢老头架在火上烤啊。
不烤他，如何立威？苏木目视前方，新政要推行，必须有人流血。卢詹贪墨了礼部修缮太庙的钱款，本相正愁没机会办他。这次考核，正好拿他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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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课法推行的第一个月，各地官员叫苦不迭。苏木在枢密院设立了专门的考课司，由李崧负责，下辖数十名精明强干的考核官。这些考核官如同钦差，手持苏木的令牌，奔赴各地州县。
第一个被拿下的，是河南尹李重吉。这位李从珂的远房侄子，在河南府横征暴敛，民怨沸腾。考核官到洛阳城外微服私访，发现百姓对他恨之入骨，甚至有民谣唱道：李重吉，刮地皮，刮得洛阳无树皮。
证据确凿，苏木在朝堂上公开弹劾。李从珂本想包庇，苏木却呈上了李重吉贪污的账本，上面每一笔款项都清清楚楚，甚至还有他私铸钱币的证据。
陛下，苏木沉声道，李重吉贪墨的三十万贯，足以供养三万大军一年。若不治罪，如何服众？
李从珂面色铁青，最终咬牙下令：
李重吉被斩首那天，洛阳百姓拍手称快。苏木的威望，在民间达到了新的高度。但同时，也让不少皇亲国戚对他恨之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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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苏木推行第二项新政——盐铁新政。
这一日，他单独求见李从珂，带来了一份详细的章程。
陛下，如今盐铁之利，十之七八落入私商之手。臣请在全国设立八个盐铁转运使，统管盐铁生产与销售。私人不得擅自开采、贩运，违者重罚。
李从珂翻看着章程，忽然笑道：苏卿，这法子，怎么听着像在晋阳时对付柳承业的那一套？
陛下明鉴。苏木也笑了，晋阳能成功，天下也能成功。只是规模更大，需要更细致的谋划。
可这会不会得罪那些豪强？李从珂有些犹豫，他们不少人都有亲戚在朝中任职。
所以臣设计了制度。苏木早有准备，豪强可以参股盐铁生意，但只能分红，不能参与经营。这样既断了他们垄断的路，又给了他们甜头，减少阻力。
他取出一本账册，臣算过，实行此法后，每年盐铁收入可增加五十万贯，足够再养五万精兵。
李从珂心动了。他如今刚登基，各地藩镇都在观望，急需扩充军备来震慑四方。
准了。他拍板，不过，洛阳的豪强，你要妥善处理。特别是郑王李从璋，他可是控制着洛阳七成以上的盐业。
臣明白。苏木躬身，臣会亲自去拜访郑王。
郑王李从璋是李嗣源的堂弟，年逾六旬，是皇室中辈分最高的长辈。当苏木登门时，他正在府中听曲儿，怀里搂着两个美妾。
苏相国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李从璋嘴上客气，身子却不动。
苏木也不恼，笑着坐下：王爷好雅兴。本相今日来，是给王爷送钱来了。
李从璋来了兴趣。
苏木将盐引制度详细解释了一遍，最后道：王爷若肯支持新政，朝廷每年可分您盐利三成，坐收二十万贯。而且，王爷的子孙还可优先进入国子监就读，将来科举做官，岂不美哉？
李从璋眯着眼，盘算片刻，忽然笑道：苏相国好算计。三成利，就想换老夫放弃盐业？
王爷此言差矣。苏木依旧微笑，不是放弃，是转型。王爷年纪大了，何必再为俗务操劳？坐收红利，颐养天年，岂不更好？再者，如今陛下刚登基，正是用人之际。王爷若能带头支持新政，陛下必然感激，封赏少不了。
他压低声音，臣听闻，陛下有意封王爷为太师，这可是人臣之极。
李从璋眼中精光一闪。他当然知道，什么太师不太师，不过是画饼。但苏木的态度很明确——支持，则荣华富贵；反对，则抄家灭门。李重吉的脑袋还挂在城门口呢。
苏相国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老夫再不支持，就是不识抬举了。李从璋终于松口，不过，老夫有个条件。
王爷请讲。
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李崇勋，想在军中谋个差事。
这好办。苏木一口答应，让他去王彦章麾下，当个都虞候，如何？
李从璋满意地点头。他知道，这是苏木在拿他的儿子当人质。但转念一想，有苏木这棵大树，儿子或许真有出头之日。
就这样，洛阳最大的豪强被摆平。其他小豪强见郑王都妥协了，纷纷效仿。盐铁新政在洛阳顺利推行，国库收入果然大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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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苏木推行第三项新政——军制改革。
这一日，他在枢密院召集军事会议。王彦章、刘知远等将领悉数到场。
诸位，苏木展开一幅巨大的军阵图，如今我朝禁军，号称十万，实则能战者不足三万。老弱病残充斥其间，军官吃空饷成风。如此军队，如何抵御契丹？如何震慑藩镇？
他指向刘知远：刘将军，你来说说，晋阳军与洛阳禁军，差距何在？
刘知远起身，声音洪亮：回相国，晋阳军军纪严明，每日操练，赏罚分明。而洛阳禁军，多是勋贵子弟，挂名吃饷，从不操练。两军对垒，一触即溃。
那你认为该如何整顿？
末将以为，应裁撤老弱，选拔精壮，每日操练，严明治军。
苏木点头：说得好。陛下有旨，从本月起，禁军实行新军制。具体有三条：第一，裁撤三万老弱，发放遣散费，回乡务农；第二，剩余七万军士，每日操练，每月考核，优等者赏，劣等者罚；第三，军官实行试职制，所有将领半年一考，能者上，庸者下。
殿内将领面面相觑。这第三条，无疑是动了他们的铁饭碗。
相国，一位老将出列，老夫从军三十年，难道也要考核？
当然。苏木毫不客气，不过老将军不必多虑，考核主要针对实战能力。老将军经验丰富，可入枢密院担任参议，不必亲临战阵。
这话说得漂亮，既给了面子，又剥夺了兵权。老将张了张嘴，终究没敢再反对。
军制改革推行的第一个月，就裁撤了两万八千名老弱。这些被裁的军士，每人领到了五贯钱的遣散费，虽然不多，却足以让他们回乡买几亩地，安心务农。此举既节省了军费，又赢得了民心。
但此举也得罪了军中勋贵。这些人世代吃军饷，如今被断了财路，恨透了苏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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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苏木推行最后一项新政——科举复兴。
这一日，他在文华殿向李从珂进言：陛下，自唐末以来，科举废弛，人才选拔皆凭门第。如此，寒门子弟永无出头之日，朝廷如何得贤才？
李从珂正搂着新纳的淑妃喂葡萄，闻言不耐烦道：苏卿看着办便是。
苏木心中暗叹，面上却不动声色：臣请恢复明经、进士两科，每年开考一次。但有所变——增加一科，专考治国实务。此外，设立，让军中有功将士的子弟也能应试，以安抚军心。
恩科？李从珂来了兴趣，这主意好。王彦章他们跟着朕出生入死，也该给他们些好处。
正是。苏木趁热打铁，臣拟定的章程中，恩科名额占三成，可确保武将集团不会反对。
科举恢复的诏令一出，天下士子欢呼雀跃。尤其是那些寒门子弟，纷纷涌向洛阳，想要一展抱负。而武将们听说子弟也能靠恩科入仕，对苏木的敌意也减轻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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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新政推行满三个月，成效显着。
这一日，苏木在府中设宴，款待冯道、李崧、王彦章、刘知远等心腹。
酒过三巡，李崧感慨道：相国，古有商鞅变法，今有相国新政。短短三月，国库充实，军力增强，民心归附，实乃奇迹。
苏木却摇头：这只是开始。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探子闯入，单膝跪地：相国，大事不好！石敬瑭在凤翔誓师，以清君侧，诛苏木为名，起兵谋反！
殿内瞬间安静。王彦章猛地站起：这个白眼狼！相国，末将请命，率军讨伐！
苏木却异常平静：他总算按捺不住了。刘将军，你手下河东军，可已整训完毕？
刘知远抱拳：随时可以出战。
苏木起身，目光扫过众人，诸位，这盘棋，该进入中盘了。
他走到窗前，推开窗棂。夜空中，一轮明月高悬，却被乌云遮去一角。
石敬瑭反，在意料之中。他这一反，正好给了我们清理藩镇的借口。苏木转身，眼中精光闪烁，传令下去，明日早朝，我要奏请陛下——御驾亲征。
御驾亲征？众人一惊。
正是。苏木微笑，陛下沉迷酒色已久，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再者，只有陛下亲征，才能震慑其他蠢蠢欲动的藩镇。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冰冷：至于石敬瑭……他以为勾结契丹就能赢？我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借力打力，什么叫请君入瓮
窗外，乌云彻底遮住了明月。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而苏木站在窗前，背影挺拔如松。他知道，自己的纵横之路，才走到最凶险的一段。前方是万丈深渊，还是通天大道，全看他下一步如何落子。
但至少此刻，他手中握着的，是整个天下的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