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奸党未根除，暗布杀机藏
商州城外三十里，落凤坡。
夜色如墨，只有几点稀疏的星光透过云层，照亮蜿蜒的山路。冯赟站在一处废弃的驿站内，看着手下人将一件件黑衣和兵刃搬进地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身后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
冯相公，此地不宜久留。黑衣人声音低沉，官兵的搜捕很快就会扩展到商州全境。
急什么？冯赟冷笑，他们以为我逃了，却不知道我根本没想逃。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商州距洛阳不过三百里，快马一日夜可达。我在这里，才能随时掌握洛阳的动向。
他转过身，盯着黑衣人：你家主人到底是谁？既然救了我，为何还不现身？
黑衣人沉默片刻：时机未到。冯相公只需知道，我家主人与苏木有不共戴天之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朋友？冯赟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怨毒，我要的是苏木的命，还有李从珂的皇位。你家主人若只想分一杯羹，这朋友不做也罢。
我家主人想要的，与冯相公并无冲突。黑衣人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在冯赟眼前一晃。令牌上刻着一个字，背面是精致的云纹。
冯赟瞳孔一缩：原来是...石...
黑衣人制止他，冯相公心里明白就好。如今石公虽已殒命，但他的旧部尚在，遗志未灭。苏木害死了石公，又害得冯相公您被贬，这笔账，该一起算。
冯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惊。他没想到，救他的竟然是后晋残余势力。石敬瑭虽然死了，但他当年经营河东多年，党羽遍布，这些人如今散落各地，成了一股不容忽视的暗流。
冯赟下定决心，既然你家主人诚心合作，冯某自当效力。不过...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光凭我们这些丧家之犬，扳不倒苏木。他必须死在自己人手里。
黑衣人似乎笑了：冯相公的意思是？
马绍宏在宫中经营二十年，虽然被罚入浣衣局，但人脉未断。冯赟压低声音，洛阳禁军中，有他的三个干儿子，分别担任左羽林军指挥使、右龙武军副将和宫城守备。只要给他们信号，一夜之间，就能控制宫城。
可苏木呢？他虽被释放，但府中守卫森严。
苏木不是关键。冯赟阴冷道，关键是李从珂。只要李从珂死了，继位的必然是幼子李从益。李从益才七岁，朝政必然由辅政大臣把持。到时候，马绍宏以为名，诛杀谋害先帝的苏木，名正言顺。而你家主人...他看向黑衣人，可以在太原起兵，以清君侧为名南下，届时内外夹击，后唐江山，唾手可得。
黑衣人沉默良久，缓缓点头：冯相公好计策。不过，李从珂身边的侍卫亲军，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内应。冯赟从袖中取出一张名单，这是马绍宏给我的，上面都是可以在关键时刻动用的人。其中最重要的，是御膳房的总管太监李忠，他负责陛下的饮食。还有太医局的刘太医，他负责陛下的龙体。
黑衣人接过名单，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毒杀？
不，那样太明显了。冯赟摇头，要制造一场。比如，陛下在邙山狩猎时，惊了马，坠马而亡。或者，在思政殿批阅奏折时，突发心疾而亡。总之，要看起来天衣无缝，让任何人都怀疑不到我们头上。
他顿了顿，又道：当然，最重要的是，必须让苏木在场。这样，所有的嫌疑都会落在他头上。陛下生前最猜忌他，死后人们自然会想，是不是苏木狗急跳墙，弑君夺权？
妙计。黑衣人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三日后子时，信号是什么？
洛阳城头，会亮起三盏红灯。冯赟指向北方，那是马绍宏的人控制的。一旦红灯亮起，就是行动开始。你让你家主人准备好兵马，待洛阳城内乱起，立即南下。事成之后，河东、河北，任你家主人取之。
一言为定。
两人击掌为誓。黑暗中，一场足以颠覆后唐的阴谋，就此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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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洛阳城内，宰相府。
苏木正在书房里批阅公文，神色如常，仿佛天牢之事从未发生。苏伯端来夜宵，忧心忡忡：相爷，这几日府外多了不少生面孔，都在暗中窥视。
我知道。苏木头也不抬，东墙根那三个是冯赟的旧部，西巷口那两个是马绍宏的干儿子，南门外的商贩是刘知远派来的探子，北门那边...应该是契丹的细作。
苏伯大惊：这么多？那我们要不要...
不要打草惊蛇。苏木放下笔，走到窗边，他们既然在暗处，我们就让他们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去告诉府中守卫，一切如常，该松懈的地方就松懈点，给他们点可趁之机。
这...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没错，就是要引狼入室。苏木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只有让狼进了屋，才能关门打狗。否则，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永远被动。
他走回案几，拉开抽屉，取出一本册子。册子封面写着《劝农使司田亩清册》，翻开，里面却是密密麻麻的人名和关系图。
冯赟在商州，马绍宏在宫中，刘知远在太原，还有石敬瑭的旧部...苏木轻声自语，这些人看似毫无关联，但最近他们之间的书信往来，却频繁了十倍不止。他们以为用密语、用暗号，我就看不懂了？
苏伯听得心惊胆战：相爷，您都知道？
我只知道他们要动手，但不知道具体怎么动手。苏木合上册子，所以，我需要他们主动暴露。
可老爷您为何不向陛下禀报？
禀报什么？说朝中有人要造反，但不知是谁，也不知何时？苏木苦笑，陛下刚刚经历一场，已是惊弓之鸟。若无确凿证据就上报，只会让他更加猜忌。而且...他顿了顿，我总感觉，这背后还有更大的势力。冯赟和马绍宏，不过是棋子。
更大的势力？
南唐、后蜀、契丹，甚至...苏木没有说下去，总之，我们要沉住气。他们不是定了三日后吗？那我们就等三日。
三日？苏伯惊呼，相爷，您怎么知道是三日后？
苏木没有回答，只是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窗外夜风拂过，带来远处更鼓的声音——三更了。
去睡吧，老管家。苏木吩咐道，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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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河东节度使府。
刘知远同样未眠。他站在地图前，看着洛阳方向，眉头紧锁。案几上，摆着两封信。
一封是冯道用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告知苏木被陷害的详情。另一封，则是一个神秘人三天前送到他府上的，信中只有一句话：三日后子时，洛阳火起，公可起兵，以清君侧为名，大事可成。
刘知远不是傻子，他一看就知道这是挑拨。若他真的起兵，就坐实了与苏木勾结的罪名。可若不起兵，万一洛阳真出了乱子，他手握重兵却按兵不动，也会被猜忌。
好一个进退维谷的局。他冷笑，冯赟啊冯赟，你真是阴魂不散。
大人，我们怎么办？副将郭威问道。
按兵不动。刘知远斩钉截铁，传令下去，全军戒备，但不得轻举妄动。再派快马，将那封密信，连同我的奏折，一起送到洛阳，呈给陛下。记住，用最快的速度。
刘知远又道：再派一支精骑，秘密潜入洛阳，听从苏相调遣。关键时刻，保护陛下安全。
保护陛下？郭威不解，不是应该保护苏相吗？
糊涂！刘知远训斥道，苏相若有事，陛下尚在，还可平反。若陛下有闪失，苏相就算活下来，也是弑君之臣，永世不得翻身。冯赟的算计，就是要让我们君臣相疑，自相残杀。我们偏不上当！
郭威恍然大悟：大人高明！
还有，刘知远压低声音，派人去商州，找到冯赟。不要抓他，只盯着他，看他与什么人接触。我怀疑，这背后不止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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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思政殿。
李从珂同样彻夜难眠。他站在殿中，看着墙上挂着的先帝李嗣源的画像，心中五味杂陈。他想起父皇临终前对他说的话：从珂，为君者，最忌猜忌。你性刚烈，但要多听多看，莫要急于决断。
可如今，他还能相信谁？
王守恩端着参汤进来：陛下，夜深了，歇息吧。
守恩，你跟朕多少年了？
回陛下，十五年了。
十五年...李从珂喃喃，你说，苏木真的会反吗？
王守恩跪倒在地：陛下，奴婢不敢妄言。但...但奴婢觉得，苏相若要反，不必等到今日。他若要反，当初石敬瑭围城时，他就可以反。他若要反，这半年劝农收心，威望正隆时，他也可以反。可他都没有。
那这封信...
也许是陷害。王守恩鼓起勇气，陛下想想，这信若真是苏相写的，为何如此容易就被发现？为何偏偏在陛下最猜忌他的时候被发现？这...这不像是苏相的手段。
李从珂心中一动。是啊，苏木是什么人？纵横家的传人，算无遗策的智囊。若他真要谋反，怎会留下如此明显的证据？
传旨。他忽然道，宣冯道、王彦章即刻入宫。另外，让禁军统领李重进调集羽林军，加强宫城防卫。特别是...御膳房和太医局，给朕盯紧了。
王守恩心中一凛，知道陛下已经开始怀疑幕后另有其人。他正要退下，忽然又听李从珂道：
还有，派人去商州，查冯赟的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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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子时将至。
洛阳城头，果然有三名黑衣人悄悄爬上箭楼，准备挂上红灯。为首之人，正是马绍宏的干儿子、左羽林军指挥使马忠。
大哥，真要这么做？另一名黑衣人有些犹豫，谋反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闭嘴！马忠低声呵斥，义父在浣衣局受尽屈辱，冯相公在商州九死一生。咱们若不拼这一把，迟早也是死。再说了，事成之后，咱们就是拥立之功，封侯拜将，不在话下！
他掏出火折子，准备点燃红灯。就在这时，四周突然亮起火把，将箭楼照得如同白昼。王彦章一身戎装，手持长枪，从阴影中走出，冷笑道：
等你多时了。
马忠大惊失色，拔刀欲战，却被早已埋伏的禁军团团围住。他这才明白，从一开始，他们的所有行动都在苏木的算计之中。
与此同时，宰相府内，苏木正在书房里听苏伯汇报。
老爷，马忠被抓了。王将军问，是否立即审问？
不急。苏木摆摆手，让他先晾一晚。明早，我要让他亲口供出冯赟的下落，以及...那个幕后主使的真正身份。
他走到窗边，看着城头亮起的火把，轻声自语：晋字令牌，石敬瑭的旧部...冯赟啊冯赟，你以为找到了盟友，却不知自己只是别人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窗外，夜风渐起，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而此时的商州密林中，冯赟看着手中的锦囊，上面出现了新的字迹：洛阳失手，计划有变。主人命你速往幽州，耶律将军处，有更重要的事等你。
他攥紧纸条，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卷入了一个比想象中更庞大、更可怕的阴谋之中。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能继续走下去，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
夜，更深了。
洛阳城在经历了短暂的骚动后，重新归于平静。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平静只是表象。在看不见的暗处，各方势力仍在角力，等待着最终对决的那一刻。
而苏木，这位纵横家，正坐在他的书房里，对着一幅巨大的天下地图，仔细推演着每一步棋。
冯赟、马绍宏、石敬瑭旧部、契丹、南唐、后蜀...他喃喃自语，这盘棋，越来越复杂了。不过...他拿起一枚黑子，点在洛阳的位置上，只要中心不乱，四方纵有异动，也翻不起大浪。
他将黑子重重按下，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三日后，不，现在起，该轮到我出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