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重又如何?”吕雉的声音突然放软,像是在哄孩子,“女人的心思最善变,等那林晓回了现代,沛公自然明白谁才是同甘共苦的人。”
林晓只觉一阵寒意从后颈窜上来。她想起前日刘邦在议事时提起要给她封个“参军”的虚职,当时吕雉笑着说“林姑娘当得”,可现在想来,那笑意里藏着的冰碴子,怕能冻裂人骨头。
“明日辰时,你带右军去东边的山谷演练,莫要听林晓的什么‘分兵驻防’的主意。”吕雉的声音又冷了几分,“她若问起,便说我让你去的。”
“夫人,这……这怕是要坏了沛公的部署。”陈都尉急了,“前日林姑娘说东边山谷地势低洼,雨天易积水,演练该去北坡……”
“坏了又如何?”吕雉轻嗤,“不过是个演练,难不成还能真误了战事?陈都尉,你且记着,珍珠粉到了,你儿子的病就能好;若记不住……”她顿了顿,“我也是为咱们这些老人打算,总不能让外乡人抢了功劳去。”
林晓攥着竹册的手青筋凸起,纸页在指缝间发出细碎的声响。她不敢再听下去,转身时却被脚边的碎木片绊了一下,惊得树后的对话戛然而止。
“谁?”吕雉的声音骤然拔高。
林晓心一横,从木料堆后转出来,强作镇定地笑:“是我,吕夫人。我……我来寻些旧木料,想给营里的孩子们做几个木马。”她余光瞥见陈都尉慌忙整理铠甲,络腮胡子下的脸涨得通红。
吕雉的瞳孔缩了缩,片刻后又恢复如常,指尖摩挲着腕上的翡翠玉镯:“林姑娘倒是有心。陈都尉,你且去前营看看今日的军报到了没。”
陈都尉如蒙大赦,冲林晓拱了拱手便匆匆离去,铠甲上的刀痕在夕阳下泛着冷光。林晓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他上次喝多了酒,拍着她的肩膀说:“林姑娘,你是个实心眼的,比那些弯弯绕绕的强。”如今他却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吕雉走近两步,嘴角挂着笑,眼尾却淬着冰:“林姑娘总爱往这些偏僻地方钻,莫不是在找什么宝贝?”
林晓迎着她的目光,将竹册往怀里拢了拢。她能闻到吕雉身上的沉水香,浓得有些呛人,像极了前世专柜里那些昂贵却刺鼻的香水:“吕夫人说笑了,我哪有什么宝贝,不过是看营里的孩子总蹲在地上玩土,怪可怜的。”
吕雉的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两圈,忽然轻笑一声:“也是,林姑娘心善。”她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一句,“只是这营里的人心,可比土疙瘩难捏多了。”
等吕雉的身影消失在营帐后,林晓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衣衫全湿了。她低头看怀里的竹册,方才的冷汗竟在纸页上晕开了一片水痕。夜风卷起枯叶打在她脚边,她望着陈都尉离去的方向,攥紧了竹册——得赶紧去见沛公。
老槐树的影子越拉越长,将林晓的身影投在地上,像一团化不开的墨。她深吸一口气,朝着刘邦的营帐快步走去,靴底碾碎了几片枯叶,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极了某些正在碎裂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