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这是萧何大哥让我送来的。樊哙抹了把汗,他说县尉虽然走了,但肯定会派人盯着你。
樊哙的脚步声消失在巷口时,暮色已浸透了窗棂。我把粟米倒进陶瓮,猪油埋进灶膛的余烬里——这是农家藏油的法子,既能保温,又能防鼠。鸡蛋放在土炕的角落,鲁元时不时伸手去摸,仿佛那是会下金蛋的宝贝。
娘,樊叔叔说明天带肉骨头来。刘盈趴在炕桌上,用木炭在木板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小人,他说要给我做红烧骨头,比城里酒楼的还香。
我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心里却像压着块铅。樊哙的杀猪刀能劈开猪骨,却劈不开秦廷的法网。萧何送来的粟米能撑过这个月,可下个月呢?刘邦躲在芒砀山,何时是个头?
夜色渐深,我哄睡了两个孩子,独自坐在灶门前添柴。火光跳跃着,在墙上投出我佝偻的影子,像株被寒霜打蔫的芦苇。忽然,院墙外传来三长两短的叩门声——这是刘邦临走前定下的暗号。
我的心猛地一跳,抓起灶边的柴刀,蹑手蹑脚走到院门边。门缝里,月光勾勒出一个熟悉的轮廓:高鼻梁,宽额头,腰间别着那柄铁剑——是刘邦!
我拉开门闩,刘邦闪身进来,带着一身山林的寒气和草木的腥气。他比三个月前瘦了更多,颧骨高耸,眼窝深陷,胡茬像野草般疯长,唯有那双眼睛,依旧亮得吓人。
吕雉。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我捂住他的嘴,把他拽进屋里,反手插上门闩。你怎么回来了?我压低声音,指尖触到他冰凉的耳垂,县尉白天刚来过,萧何说他们会派人盯着......
我知道。刘邦坐在灶门前,抓起一块冷硬的麦饼啃起来,但有些事,必须亲口告诉你。火光映着他的脸,我看见他脖颈上有道新的伤疤,暗红色的,像条狰狞的蛇。
这是怎么弄的?我伸手去摸,他却躲开了。
没事,他含糊地说,前几天跟山匪起了冲突。他从怀里掏出一卷麻布,里面裹着几枚秦半两和半块干肉,这些你留着,山上不缺吃的。
我看着那几枚磨得发亮的铜钱,忽然想起三个月前他离家时,也是这样把仅有的钱塞给我。你在山上......到底有多少人?我问,声音发颤。
刘邦沉默了片刻,麦饼的碎屑从他嘴角掉下来。三十七个。他说,都是愿意跟着我的刑徒。我们在芒砀山深处找了个山洞,能遮风挡雨,就是缺盐。
我想起陶瓮里那小半罐盐,是上个月托盐商换来的,原本打算吃到来年开春。我明天让樊哙给你送去。我说着,起身要去拿盐罐,却被他拉住了。
刘邦的手很烫,掌心全是老茧,樊哙太扎眼,县尉的人认识他。你找个借口去城东的铁匠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