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不害怕。我怕的是鲁元。
我想起她三岁那年,刘邦第一次带她去赶集。她穿着我给她做的小花袄,扎着两个羊角辫,像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刘邦把她架在脖子上,她就咯咯地笑,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举得高高的,生怕别人看不见。那天回来,她兴奋地跟我说:阿母,阿父说等我长大了,要给我买好多好多糖葫芦,还有糖人,还有会跑的小泥马。
我摸着她的头,心里又酸又甜。那时我以为,刘邦就算不是个好丈夫,也会是个好父亲。可他走了,一走就是三年,杳无音信。
去年冬天,沛县下了场大雪,把屋顶都压塌了一角。我抱着鲁元,守在漏风的屋子里,听着外面呼啸的北风,感觉自己快要冻僵了。鲁元半夜发起高烧,小脸烧得通红,嘴里不停地喊阿父,阿父。我背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镇上的医馆跑,雪没到了膝盖,寒风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
医馆的老大夫给鲁元开了药,又叹着气说:吕雉啊,你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不容易。刘邦要是还有良心,就该回来看看你们。
我没说话,只是抱着鲁元,看着药罐里的药汁咕嘟咕嘟地冒泡。我知道刘邦不会回来了。他现在是,是赤帝之子,身边有无数的士兵和谋士,怎么会记得沛县还有个老婆和两个孩子?
可鲁元不信。她每天都会跑到门口的梧桐树下,踮着脚尖往村口望。有时候一等就是大半天,直到太阳落山,才蔫蔫地回来,嘴里嘟囔着:阿父怎么还不回来?他是不是忘了鲁元了?
我摸着她的头,说:阿父没忘,他在外面给鲁元挣糖葫芦呢。
她就会睁大眼睛问:真的吗?那阿父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我说,等梧桐树叶落了,阿父就回来了。
可梧桐树叶落了又长,长了又落,刘邦还是没回来。直到上个月,官府的人闯进我家,说刘邦在芒砀山聚众谋反,成了朝廷钦犯,要把我和孩子抓去咸阳当人质。
那天,鲁元抱着我的腿,哭得撕心裂肺:阿母,我不要去咸阳,我要等阿父回来。
我蹲下来,给她擦眼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鲁元乖,阿母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等阿父忙完了,就会来找我们的。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紧紧抓着我的衣角。我知道,我又在骗她了。就像刘邦骗我一样,我们都是用谎言堆砌着孩子的世界,可这世界早就千疮百孔了。
囚车终于进了咸阳城。
街道比沛县宽得多,也热闹得多。两旁的店铺敞开着门,绸缎庄的伙计在门口招揽生意,酒肆里传来猜拳行令的声音,还有卖胡饼的小贩在大声吆喝。可这热闹是他们的,与我无关。
人们看见囚车,都围了上来,指指点点,有人开始往车上扔烂菜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