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还是那个家,只是落了层灰。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被雍齿的亲兵砍了枝桠,光秃秃的,像个秃顶的老头。
灶膛里的灰冷了,水缸也空了。我找来水桶,去井边打水,刚把水桶放下去,就看见井里映出自己的脸。
脸色苍白,眼角有了细纹,嘴角还有昨天被打的红印。我忽然想起年轻时,也是在这口井边,我对着井水梳头,刘邦偷偷跑过来,从背后抱住我,吓了我一跳。那时的我,头发乌黑,皮肤饱满,不像现在,像朵被风吹蔫了的花。
阿母!鲁元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我提着水桶回去,看见她正和一个小女孩玩石子。那女孩穿着粗布衣服,头发枯黄,却很爱笑,露出两颗小虎牙。这是......
她是张大叔的女儿,叫小花。鲁元说,张大叔说,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
张大叔是跟着刘邦从芒砀山回来的兄弟,听说在山里杀了秦兵,逃到山里躲罪。我看着小花,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和邻居家的孩子在院子里玩石子,那时的天很蓝,云很白,日子过得很慢。
阿母,爹爹呢?鲁元问。
爹爹在忙。我说,把水倒进缸里,我们给爹爹做顿好吃的吧。
我去粮仓舀了点米,又从渔民那里换了条鱼,在灶膛里生了火。米香渐渐弥漫开来,鲁元和小花在院子里追逐打闹,笑声像银铃一样。
这时,刘邦回来了。
他还是穿着那身粗麻布战袍,却干净了些,脸上的伤疤用布条缠着。看见院子里的炊烟,他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像个孩子一样,快步走了进来。
闻到香味了,就回来了。他说,伸手想去摸鲁元的头,却被小花撞了一下,差点摔倒。
小心点!我扶住他,嗔怪道。
他嘿嘿笑了,从怀里掏出个野果,递给小花:给你吃。
小花怯生生地接过,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刘邦,然后咬了一口,眼睛立刻亮了:
那天的午饭很简单,一碗糙米饭,一碗鱼汤,却吃得格外香。刘邦狼吞虎咽,像几辈子没吃过饭一样,鲁元和小花比赛谁吃得快,弄得满脸都是饭粒。我看着他们,忽然觉得,也许这样的日子,也没那么糟。
吃完饭,刘邦又要走,说是要去城墙看看。我送他到门口,看见萧何和曹参正站在不远处,低声说着什么。阳光照在他们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三个孤独的巨人。
雉儿,刘邦忽然转过身,抱住我,等打完仗,我一定好好陪你和孩子。
我点点头,把脸埋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的汗味和血腥味,心里却很踏实。
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
秦军很快就会来,战争还会继续,我们的命运,就像这乱世一样,充满了未知。但只要他在,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