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正是三日前那方染血的,边缘的金线绣着并蒂莲,是吕雉常用的款式。
她快步走到妆台前,只见那只枣木妆匣的铜锁歪在一旁,锁孔里还插着半截断了的银簪。
承华殿的宫灯在暮色里次第亮起时,林晓正对着妆镜发怔。
镜中女子身着月白宫装,发间别着刘邦赐的羊脂玉簪,可眉眼还是现代时的模样。
窗外传来小宫女的窃语:听说明安公主是陛下新认的义女?
嘘,没见皇后今日脸色么……
公主。
贴身侍女小桃捧着茶盏进来,皇后宫里送来的玫瑰茯苓膏,说是补气血的。
她揭开盖碗,甜香混着若有若无的苦意飘出来。
林晓盯着那碗膏子,想起吕雉递竹简时的手。指甲盖泛着青,是掐得太狠了。
她舀起一勺,又放下:去把这膏子送给戚夫人,就说我记着她前日说胃寒。
小桃应了,捧着碗出去。
林晓走到廊下,望着天边最后一缕晚霞。
风裹着桂香吹来,她摸了摸发间的玉簪,那凉意透过发丝渗进头皮。
公主。
身后传来低沉的男声。
林晓回头,见樊哙抱着酒坛站在影里,腰间的剑穗被风吹得晃:陛下让我给您送两坛好酒,说公主爱喝甜的。
他挠了挠头,我……我就是来看看,您住得惯不?
林晓突然笑了。
这个替她挡过吕雉眼神的粗豪将军,此刻耳尖红得像要滴血。
她接过酒坛:有劳樊将军,我……我在这宫里,倒真像有了亲人。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钟鸣。
林晓望着承华殿的飞檐,在暮色中勾勒出锋利的轮廓。
她知道,从今日起,明安公主这四个字不再是保护伞,反而会是悬在头顶的剑。
吕雉的玫瑰膏里藏着苦,朝臣的贺喜声里夹着疑,可至少……
她摸了摸腰间刘邦赐的玉牌,至少她有了个能站在这殿里的资格。
夜风渐凉,林晓裹紧了外衫。
月光漫过汉瓦,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
她望着那片影子,忽然想起现代公寓里的落地灯。暖黄的光,柔软的沙发。
可此刻,承华殿的檐角铜铃在风中轻响,倒比记忆里的任何声音都真实。
既来之,则安之吧。
她对着月亮喃喃,指尖轻轻抚过玉牌上二字。
这四个字,从此便是她在这汉朝的命了。
晨雾未散时,林晓已被贴身宫女小桃唤醒。
铜镜里映出她素色襦裙的身影,腰间的玉珩随着动作轻响。这是刘邦昨日赐下的义女信物。
她指尖抚过冰凉的玉坠,想起昨日朝堂上众人惊愕的目光,吕雉捏紧袖口的指节泛白,突然就明白:这义女的头衔,从来不是保护伞,而是一道需要用规矩织就的枷锁。
公主,承华殿的王尚仪已候着了。
小桃捧着木匣进来,匣中是一套玄色翟衣,今日学的是吉礼,尚仪说要穿正式些。
林晓望着那层层叠叠的衣料,喉间发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