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顺子的肩很窄,瘦得硌人,可此刻却像堵墙,替我挡住了深宫里的风刀霜剑。
公主别这样。
他耳尖通红,奴才就是个当差的,能替您分点忧,是奴才的福气。
窗外的蝉又开始叫了。
日影移到了门槛上,把我们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两株靠得极近的海棠。
我抹了把脸,抓起案上的冷粥喝了两大口……
真烫,烫得眼眶都热了。
明日起我不往御花园跑了。
我舀起一勺糖藕,我跟着女官学《女诫》,跟着尚宫局学管家,把公主该做的事都做好。这样皇后娘娘就不会起疑,你也不用替我担惊受怕。
小顺子眼睛亮起来:那……找林姑娘的事?
你在明里打听,我在暗里记着。
我把糖藕塞进他嘴里,等我把宫里的规矩摸熟了,再找机会去掖庭看看。
他嚼着糖藕,含混不清地说:那……那奴才明儿就去跟御膳房的小李子套近乎,他妹妹在浣衣局当差,说不定见过林姑娘。
我笑着替他擦了擦嘴角的糖渍。
阳光透过竹帘落在他脸上,把他眼角的泪痣照得发亮。
这一刻,我突然明白,这深宫里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不再是冷冰冰的。
因为有小顺子这样的人,用最笨拙的方式,把温度一点点焐进了我的骨头里。
小顺子。
我端起茶盏,等找到林晓,等我们回到现代……我带你去吃肯德基,去看电影,去坐过山车。
他歪着头:肯……德基?
就是比御膳房的炸鸡还好吃的鸡肉。
我笑着碰了碰他的茶盏,拉钩?
他伸出小拇指,指尖还沾着糖渍。
我们的小拇指勾在一起,在午后的阳光里晃了晃。
殿外的石榴树沙沙作响,几片花瓣落进窗来,飘在我们交叠的手背上,像极了未来的模样。
暮色漫过宫墙时,我把月白色宫裙换了件青灰色夹袄,又往发间插了根素银簪子压着碎发。
小顺子站在门口搓手:公主,这黑灯瞎火的,要不明日再……
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指缝间漏出的风裹着几丝凉意,林晓的香囊都在这附近寻到的,今晚必定要找出些头绪。
宫女住处藏在西六宫后巷,我绕着御花园的太湖石转了三圈,又穿过片簌簌作响的竹林,才见着那排灰瓦白墙的矮屋。
檐角挂着两盏纸灯笼,烛火被穿堂风刮得忽明忽暗,将浣衣局三个字映得影影绰绰。
我贴着墙根挪到窗下,窗纸泛着昏黄,隐约能听见屋内两个宫女的说话声:春桃姐姐,你那绣了半幅的并蒂莲,明日可该交了。
急什么?皇后娘娘又不缺这一针半线……
话音渐低,许是吹了灯。我轻推窗棂,木头轴子发出一声细响,惊得我后背抵上砖墙……
好在屋内没了动静,想来是睡下了。
跨进门槛时,鞋尖磕到块翘起的砖,我踉跄两步扶住条案,案上的粗瓷茶碗晃了晃,的一声撞在陶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