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巧合,或许是这小宫女天生灵透。
我伸手替翠儿理了理鬓角:明日起,你每日去承明殿附近晃两圈,就说替我取新得的蜀锦。若见着林姑娘,多搭两句话。
那公主呢?
我去御花园转转。我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
晨钟在宫城上空荡开,我提起裙裾往殿外走,翠儿捧着披风追上来:公主慢些!前日着了凉,仔细再受风!
我接过披风,指尖触到绣在领口的缠枝纹。这是翠儿熬了三夜绣的,针脚比尚衣局的宫女还细。
我转身抱住翠儿,少女的发顶蹭得我鼻尖发痒:翠儿,谢谢你。
翠儿僵了片刻,慢慢回抱住我,声音闷闷的:公主对奴婢好,奴婢自然要对公主好。
我松开手,往晨省的方向走去。
风里飘来桃花香,混着殿内飘出的沉水香,我忽然觉得这宫闱也没那么冷了。
若能找到林晓,或许……或许我能在这里活成个人,而不是活成个鲁元公主的影子。
承明殿西偏院的方向,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
我脚步微顿,回头看了眼。翠儿正站在长乐宫门口,朝我用力挥了挥手,晨光里,那抹月白像朵会动的云。
我笑了笑,加快脚步往前殿走。今日的晨省,或许会比往日有趣些。
暮春的风裹着海棠香穿进御花园,我站在沁芳亭前,望着亭下攒动的人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青玉坠子。
公主,姐妹们都到齐了。
翠儿捧着青瓷茶盏走上前,鬓角的珠花随着脚步轻颤,您看,连尚衣局的小桃都来了,说是特意换了新裁的月白襦裙。
我抬眼望去,亭下二十来个宫女或坐或立,裙裾扫过青石板,像一丛被风吹动的花。
有几个眼尖的先瞧见了她,忙福身行礼:见过鲁元公主。
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雀跃。
我踩着汉白玉阶拾级而上,裙角掠过廊柱上的缠枝纹。
石桌上早摆好了洒金诗笺、松烟墨和端砚,阳光透过廊檐斜照进来,在墨汁里碎成一片金斑。
今日不讲究虚礼,我落座时轻笑一声,只当是姐妹间的雅集。我出个题目,诸位即兴作首诗,如何?
公主出题,我们哪里敢班门弄斧?
说话的是司乐局的阿玉,梳着双螺髻,性子最是活泼,前日听您念云想衣裳花想容,奴婢连觉都没睡好,总想着什么时候能再听公主作诗。
我心口一热。
这些日子我刻意在宫中展露才学,原是想引那个穿越者现身。若对方也是现代人,听见与古人迥异的诗风,或许会生出共鸣。
卫片扫过众人期待的眼,指尖叩了叩石桌:今日便以为题吧。
亭外的海棠树被风掀落几片花瓣,飘进茶盏里。
宫女们低头咬着笔杆,或踱步或皱眉,我却望着那片浮在茶里的花瓣出了神。
现代的春日,她总爱抱着笔记本在图书馆外的草坪上写东西,风里飘着咖啡香,哪像现在,连发愁都要端着公主的仪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