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傍晚,天色渐暗,御花园里的芍药却开得正盛,胭脂色的花瓣层层叠叠,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微风吹过,花影摇曳,暗香浮动。
林晓捏着素帕,低着头慢步走着,心事重重,裙裾轻轻扫过青石小径上零落的残英,发出细微的窸窣声响。这几日的女红课上,她总被掌事嬷嬷拿针尖戳着手背训斥,绣的那幅并蒂莲歪歪扭扭,嬷嬷说活像两只打架的麻雀,她心中郁结着一股难以排遣的闷气,便索性寻了这处偏僻无人的角落,想要独自散心。
刚转过那座雕刻着松鹤延年图案的太湖石假山,林晓忽然听见一阵细微而痛苦的呻吟声,断断续续,若有若无。她脚步蓦地一顿,屏息凝神,顺着声音来源望过去。只见假山脚下湿润的青苔丛里,竟蜷缩着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太监,身形瘦弱,瑟瑟发抖。
那小太监身上的青灰色太监服沾满草屑与泥土,左边袖子的布料被撕开一道老长的口子,鲜血正从伤口中不断渗出,顺着他颤抖的手指往下流淌,一滴一滴落在青石板上,渐渐洇开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色痕迹。
“小公公?你怎么了?”
林晓心头一紧,连忙快步上前蹲下身去,发间那支珠钗随之在傍晚的风中轻轻晃动,流转出微弱而温暖的光泽。
小太监听到那细微却清晰的声响,吓得浑身一颤,瑟缩着缓缓抬起头来。他的脸色苍白得如同被水浸透的宣纸,不见一丝血色,嘴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仿佛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恐惧扼住了咽喉。他的眼神里盛满了无法掩饰的惊恐,目光游移不定,似乎连呼吸都变得艰难。林晓心头猛地一紧,下意识地迅速环顾四周,确认廊下无人,远处的宫灯在夜色中摇曳,映出稀疏的光影,她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她压低声音,语气温和却坚定,轻声安慰道:“别怕,我是鲁元公主身边的女官,绝不会害你。”这话虽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像是一缕暖流渗入寒冷的黑夜。小太监的呼吸逐渐平稳了些,但他仍紧紧抱着自己的胳膊,身体微微发抖,像是在抵御某种无形却刺骨的寒意。林晓犹豫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从袖中取出一块素净的软帕,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轻声补充道:“先止住血吧,伤口若是感染了,后果不堪设想。”
小太监听见突如其来的动静猛地缩了缩身子,整个人几乎要蜷成一团。他抬起头的瞬间,脸上的泥污被蹭得更加凌乱,在脏兮兮的面庞上,唯有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显得格外清晰。他颤抖着声音说道:公主殿下快走吧,千万别管小的……
话音未落,一阵剧烈的疼痛让他倒抽了一口冷气,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林晓蹲下身,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指尖立刻触到了一片黏腻温热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