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柱子忽然噤声,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奴才多嘴了。
没多嘴。
林晓伸手把他沾了草屑的衣摆扯平,我高兴还来不及。你记不记得尚药局的药圃在哪儿?改日你陪我去瞧瞧,我想把这些花草的样子都画下来。
她想起女红课上绣坏的帕子,忽然觉得那些歪扭的针脚也没那么难堪了。原来这宫里的一草一木,都值得好好琢磨。
晨雾不知何时散了,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落下来,在两人脚边洒下斑驳的金斑。
小柱子抬头看林晓,见她眼底亮着星星似的光,那是他从未在别的主子眼里见过的。像久旱的田垄逢了春雨,像被雪埋了一冬的种子要破土。
奴才听您的。
他笑着应下,手指悄悄碰了碰腰间的银牌。那是林晓上月赏他的,刻着两个字。
风过处,紫心兰的花瓣轻轻落在他脚边,他弯腰拾起来,小心夹进怀里的旧书里。
那书是林晓前儿落在廊下的,封皮上写着《齐民要术》,他原想等她醒了再还,此刻却觉得,把这花瓣夹在书里,倒像把这清晨的好时光也收起来了。
林晓站起身,拍了拍裙角的露水。
她望着眼前这方小小的花径,忽然觉得这深宫也不全是规矩和礼教。单是这些叫得出名、叫不出名的花草,就够她琢磨一辈子了。
或许她不必急着藏起现代的印记,就像这紫心兰,既长在汉朝的宫苑里,又带着能治金创的本事,本就是两种时空的交叠。
走吧,她转头对小柱子笑道,回屋把她那套湖笔找出来。我要把这些花画成图谱,再写上它们的用处。等画完了,送你一本当谢礼。
小柱子的眼睛亮得像星子。
他捧着茶盏跟在后面,听着林晓絮絮说着这紫心兰的花瓣要是泡在蜂蜜里,许能做润喉糖缠枝金的根须得晒干了才能入药,忽然觉得这清晨的风里,连空气都甜得像化了蜜。
远处传来晨钟的回响,惊起几只白头翁。
林晓望着它们掠过竹篱,飞向更深处的宫苑,忽然想起前日在书房里翻到的《诗经》。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原来古人笔下的草木,真的能在千年后的她眼前,重新活过来。
午后的阳光斜斜漫过宫墙,将朱漆回廊染成蜜色。
林晓提着半盏青瓷茶盏,与我并肩穿过缀满紫藤的长廊,发间珠钗随着脚步轻颤,碎金般的光斑在两人裙角跃动。
这是我昨日让御膳房做的桂花糖蒸栗粉糕,我指尖抚过石桌上的青瓷碟,浅粉糕体上还凝着层薄霜,翠儿说你前日在小厨房看她们做糖蒸酥酪,眼睛都直了。可算逮着机会请你尝新。
林晓望着那方方正正的糕点,忽然想起现代便利店冷藏柜里面的芒果千层。
林晓捏起银叉的手顿了顿,终究换成指尖,掰下一角送入口中。甜糯的粟粉裹着桂花香在舌尖化开,比记忆里的糕点更扎实些,倒也别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