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晓回头,便见戚夫人扶着宫女的手跑过来,月白色宫装的裙角扫过廊下的兰草。她本就清瘦的脸更尖了,眼尾还泛着青,显然昨夜又未合眼。
“怎么不在殿里歇着?”林晓忙扶住她的胳膊,指尖触到她腕骨的嶙峋,心头一揪。
戚夫人咬着唇,指尖绞着帕子:“那新来的郑美人,昨日在御宴上……”她声音发颤,“她让乐师故意弹错《凤求凰》的调子,偏说我教的乐坊学艺不精,又说我从前仗着陛下宠爱,连律吕都要插手……”她忽然哽咽起来,“阿姊,我不过是想安安稳稳在这宫里活着,怎么就这么难?”
林晓轻轻拍她后背:“我这就去见郑美人。你且回殿里,让小桃给你炖盏安神汤。”
漪澜水榭临着太液池,池面浮着新绿的荷叶,风过时送来一缕若有若无的荷香。林晓到时,郑美人正斜倚在美人榻上,身边两个小宫女捧着水晶盘剥荔枝。她穿一身茜红色石榴裙,裙上用金线绣着并蒂莲,腕间金镯随着动作叮当作响。见林晓进来,她只抬了抬丹凤眼,漫不经心拨弄着鬓边的珠花:“这不是陛下最疼爱的义女么?怎的屈尊来我这小地方?”
林晓在她对面坐下,目光扫过案上未写完的簪花小楷。
是《女诫》的抄本,字迹倒端秀。“郑美人这字写得真好,”她笑着开口,“像这样静雅的姑娘,原不该和人置气的。”
郑美人嗤笑一声:“静雅?这宫里静雅的人,哪个不是被踩在泥里?戚夫人当年得宠时,可曾静雅过?”她忽然坐直身子,眼底闪过几分尖锐,“我阿爹不过是个五品小官,我进这宫,靠的就是陛下多看了两眼。若连这点恩宠都守不住……”她顿了顿,声音低下来,“林姑娘,你是聪明人,该知道在这宫里,不往前爬,就只能死。”
林晓望着她鬓角晃动的东珠,那珠子虽大,却泛着青灰,显是急着讨好新主,挑了库房里次等的。“郑美人今年芳龄几何?”
“十六。”
“比我还小两岁。”林晓叹口气,“我像你这么大时,总觉得这宫墙里的日子是一辈子。可现在才明白,陛下年近六旬,咱们这些人,终有一日要面对新主。”她指尖轻点案上的《女诫》,“戚夫人无子,你若现在与她结怨,将来她没了依仗,自然掀不起风浪;可你若现在对她宽和些……”她抬眼直视郑美人,“等新主登基,她便是你在后宫里的助力。”
郑美人的手指捏紧了裙角,丹凤眼里的傲气淡了些:“林姑娘是说……”
“戚夫人从前得宠时,没少给各宫送过东西。”林晓放缓语气,“去年冬日她给我送过一匣子蜀锦,说是特意挑了颜色素净的,怕我嫌花哨。这样的人,若记着你的好,将来你有个难处,她未必不会伸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