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接过竹简,竹片边缘刺得掌心生疼。竹简上的字迹歪斜,分明是加急时仓促所书:京兆尹辖下百户,老弱扶携就食,道有饿殍……她喉间发紧,忽然想起前日在御花园看见的那株百年银杏。
如今连最深处的树根都开始干裂,更遑论靠天吃饭的庄稼。
备车。林晓将竹简塞进袖中,我要去城外看看。
春桃慌忙扯住她的衣袖:义主!陛下昨日才说过,近日宫外来往流民多,怕有疫病……
疫病怕什么?林晓反手握住春桃的手,百姓在地里熬煎,我在宫里闻香品茗,那才是该怕的。
出了章城门,热浪裹着腐草味扑面而来。林晓掀开车帘,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冷气:本应是青纱帐般的麦田,此刻只剩焦黑的秆子戳在裂开的土地上,裂缝深可盈尺,能塞进成年人的手掌。几个农妇跪在田埂上,用指甲抠着板结的土,试图找出半粒未被晒透的种子,指甲缝里全是血。
阿娘,我渴……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娃趴在母亲背上,嘴唇裂得像老树皮,喝……喝露水……
农妇抬头,眼眶里干得没有一滴泪:乖囡,露水早被日头舔干了。等阿娘去河边,给你挖点泥水解渴……
林晓的车驾停在村口老槐树下,树身上密密麻麻刻着二字,新痕叠着旧痕。几个老人蜷缩在树阴里,见了车驾也不躲避,只是用浑浊的眼睛望着她。
这是宫里来的贵人吧?一个白胡子老汉咳嗽着坐直,前年发大水,宫里头送过粮;去年闹蝗灾,宫里头派过捕虫的。今年这旱魃……他颤巍巍指向天空,可是要绝了我们的生路?
林晓蹲下身,握住老汉皴裂的手:老伯,我是林晓。您信我,我一定想办法。
老汉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是那个帮戚夫人洗冤的义主?是那个带士兵修渠引渭水的女君?他挣扎着要磕头,被林晓扶住,信!我们庄稼人最会看人心,您这样的,准能救我们!
回宫时,夕阳把宫墙染成血红色。林晓站在宣室殿外,袖中还留着田埂上抓的一把干土。殿内传来刘邦的咳嗽声,夹杂着大臣们的争执:
臣以为,此乃天谴。当仿文帝旧例,减膳撤乐,率群臣至北畤祭天,祈求甘霖。大鸿胪张苍的声音带着惯常的迂腐。
祭天?少府陈豨冷笑,孝惠皇帝二年大旱,祭了七七四十九天,雨呢?还不是靠开敖仓放粮才撑过去的!
放粮?大司农周昌拍案而起,如今太仓存粮只够三月,三辅有百万百姓,放粮是饮鸩止渴!
殿门一声被推开。林晓踩着殿内浮动的烛火上前,袖中的干土簌簌落在青砖上:诸位大人说的,可曾见过城外的地?她弯腰拾起那撮土,这土,攥在手里能硌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