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又看向李警官,那年轻人正把盗墓贼遗留的洛阳铲装进证物袋,动作利落得像当年樊哙擦剑。
“他们?”刘邦的语气里有几分意外,“倒有几分朕当年的沛县老兄弟的架势。”他转头看向吴煜,目光里的审视淡了些,“你为何要帮他们?你一个外来人,犯得着为这些破砖烂瓦拼命?”
吴煜想起刚穿来时,看见盗墓贼把玉璧往蛇皮袋里塞,想起陈教授摸着陶俑碎片时发红的眼眶,想起李警官说“文物是老祖宗的命”时攥紧的拳头。他蹲下身,捡起那片乐俑的碎脸。陶土凉丝丝的,却带着点温度,像是被谁捧了两千年。
“因为这些东西不是破砖烂瓦。”他抬头看向刘邦,“它们是您的故事,是戚夫人的琴音,是韩信的剑,是张良的计谋。是两千年里,所有活过、爱过、拼过的人,留给我们的……”他顿了顿,“留给我们的,活着的证据。”
陵墓里突然安静下来。火把“噼啪”爆了个灯花,火星子溅在刘邦的龙袍上,转瞬即逝。他站在那里,冕旒下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两簇烧了两千年的火,终于被人添了把新柴。
“你倒是个有意思的小子。”刘邦忽然笑了,伸手虚拍吴煜的肩膀,“既然你看得见朕,听得懂朕的话,那便陪朕说说话吧。两千年了,朕的故事,也该有人好好听一听了。”
吴煜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湿了,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他摸出兜里的笔记本,封皮上还沾着陵墓的土,笔帽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笔尖在纸上洇出个墨点。他抬头时,刘邦已经走到那口破漆棺前,指尖抚过棺盖上的云纹,像是在抚过某个故人的眉。
“先说说朕的大风歌吧。”刘邦的声音里带着点感慨,“当年在沛县,朕喝多了酒,挥剑斩白蛇的时候,可没想过有朝一日,会站在这里,和个未来的小子说这些。”
吴煜低头翻开笔记本,笔尖悬在纸上,却迟迟落不下去。他听见陈教授在远处喊:“小同志,发什么呆呢?快来帮我扶梯子!”李警官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点皮革与铁锈混合的味道。可他的视线始终锁在那个玄色的身影上。龙袍上的金蟒在火光里活了过来,正顺着刘邦的手臂往上爬,像是要回到两千年前去。
“记吧。”刘邦回头看他,冕旒下的眼睛里有笑意,“这些故事,总该有人记下来。”
吴煜深吸一口气,笔尖重重戳在纸上,墨点晕开,像朵开在两千年后的花。
陵墓内的烛火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吴煜后颈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他刚才还蹲在那尊青铜鼎旁记录陪葬品编号,再抬头时,整个空间像被按下了暂停键。陈教授放在石案上的放大镜悬在半空中,李警官追捕盗墓贼时踢翻的陶俑碎片停在离地面三寸的位置,连他自己刚才擦汗的手都僵在半空,掌心的汗正缓缓凝结成细小的水珠。
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