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是学童。吴煜指尖抚过笔记本封皮,那是他穿越前用的普通黑皮本,此刻边角沾着墓土,我在博物馆看过汉俑,可你们说的俳优俑要单脚虚点,重心偏左才显滑稽,我从前听都没听说过。他抬头时眼睛发亮,还有乐府诗!您说民间歌者把《东门行》唱得泪湿青衫,可《汉书》里只记了感于哀乐,缘事而发八个字。
刘邦突然伸手,吴煜下意识后仰,却见那只半透明的手穿过他的笔记本,停在乐府诗三个字上方:你说的博物馆……可是藏着我朝器物的地方?
吴煜喉咙发紧,您的长信宫灯在故宫,马王堆的素纱襌衣在湖南省博……很多文物都被保护得很好。
保护?刘邦冷笑一声,龙袍上的金线在烛火下忽明忽暗,那方才那些贼子,撬我陵前石兽的爪子,摔碎我夫人的漆奁盒时,你们的保护何在?
吴煜张了张嘴,却被张良的羽扇轻轻拦住。
陛下。张良的声音像春夜的雨,他说的,是后世之人的心意。就像我们当年让乐府采诗,不是为了让这些歌流传到今日么?他转向吴煜,你且说说,现代可还有人唱《上邪》?
吴煜想起大学时选修课上,教授用古筝弹的《上邪》曲谱,我们用钢琴、用吉他弹,有人唱山无陵,江水为竭时,还是会掉眼泪。
刘邦的表情缓和下来,龙袍上的玄鸟纹也跟着柔和了些:这便好。他转身走向墓室深处,青铜灯树在他脚下投出细长的影子,当年叔孙通制礼仪,我嫌麻烦;陆贾写《新语》,我骂他乃公居马上得之他停在一面彩绘壁画前,壁画上是大傩仪式的场景,十二神兽张牙舞爪,可后来我明白,马上得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这些礼仪、这些文章、这些唱进人心的歌谣,才是把九州黏在一起的胶。
吴煜的钢笔在纸页上沙沙作响,忽然听见墓道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猛地抬头,正看见李警官的身影出现在墓室门口,警服领口的扣子崩了一颗,脸上沾着草屑。
林先生!李警官喘着粗气,赵虎跑了。
墓室里的空气骤然冷了几分。吴煜的钢笔地掉在地上,滚进陶俑碎片堆里。刘邦的身影晃了晃,玄鸟纹几乎要消散在空气里;张良的羽扇停在半空,沉水香突然变得刺鼻。
怎么回事?吴煜弯腰捡钢笔,指尖碰到一片陶俑的断耳,凉得像冰。
我们追出陵墓十里地,他钻进青纱帐。李警官抹了把脸上的汗,警帽攥在手里,那片玉米地刚砍了秆子,全是一人高的茬子,我们怕伤着文物没敢开枪……他声音低下去,赵虎那孙子,肯定还会回来。
吴煜抬头看向刘邦,却见帝王正盯着壁画上的大傩神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