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煜笔尖一顿,抬头看刘邦。帝王的眉峰在火光下投出浓重的阴影,像是被什么旧伤扯得发紧。他想起现代那些为了股权对簿公堂的家族企业,忽然觉得历史的褶皱里,连人心都是相似的。
“后来呢?”他下意识问。
“后来?”刘邦扯了扯嘴角,“匈奴打过来,我让刘仲去守代地。那小子带着家眷跑回洛阳,连代地的城门都没摸热乎。”他伸手在石案上虚劈一记,“我废了他的合阳侯,让他去做个关内侯。倒也算仁至义尽了。”
“那刘交呢?”吴煜翻了页笔记本,铅笔在“刘仲”名字旁画了个问号。
“刘交倒是聪明。”刘邦的语气缓和些,“他后来专心理经,做了楚王也只和儒生发议论。前几年我去楚国,他在宫外跪了半宿,说‘当年是臣昏了头’。”他摇了摇头,“到底是读圣人书的,能弯能直。”
墓道外忽然传来一声枯枝断裂的脆响。
吴煜的手指猛地一颤,铅笔“啪”地掉在石案上。他猛地抬头,目光扫过陵墓入口。那里黑洞洞的,像一只蛰伏的兽。
“怎么?”刘邦察觉他的异样,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外头有动静?”
吴煜屏住呼吸。虫鸣不知何时停了,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撞在胸腔里。他站起身,蹑手蹑脚走到墓道口,借着月光往远处望。陵墓外的老槐树下,几个黑影正猫着腰往这边挪,其中一个矮壮的身影他再熟悉不过:赵虎叼着烟,火星子在夜色里一明一灭,他正用手肘捅身边的瘦子,喉咙里发出闷哑的威胁:“都他妈机灵点!那批玉璧够你们娶三个媳妇,谁要是缩头……”他没说完,手在脖子上划了道。
吴煜的后颈沁出冷汗。他想起李警官说过赵虎跑了,没想到这才半日,竟又纠集了人回来。陵墓里还有陈教授和几个警员在整理文物,要是让赵虎冲进来……
“是盗墓的。”他转身压低声音对刘邦说,“赵虎带着人来了。”
刘邦的瞳孔在火光里缩成一点。他抬手按在腰间。那里本应悬着佩剑,如今只剩空荡荡的剑鞘。“有多少人?”
“大概五六个。”吴煜数着槐树下的影子,“他们可能想趁夜抢文物。”
“你且稳住。”刘邦的指尖在石案上敲了两下,像在敲战鼓,“我让张良去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他侧头对张良道:“子房,你去墓道里弄些动静,莫让他们摸进来。”
张良颔首,白衣一闪便没入黑暗。吴煜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又回头望向赵虎的位置。那伙人已经摸到了陵墓外的石狮子旁,赵虎正踮脚往墓道里张望。
“林小友。”刘邦的声音忽然温和了些,“你且把我刚才说的记全了。这些皇家秘辛,后世的史书上可不会写。”
吴煜一怔,转头看他。帝王的眼角有道浅浅的皱纹,在火光里像道被岁月磨平的刀痕。他忽然明白,刘邦肯说这些,不只是为了倾诉,更是想把被史书隐去的真实,托付给一个能带到后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