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煜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他听见外头传来警笛的尖啸,由远及近,像根细针挑破了紧绷的空气。陈教授已经蹲在地上,用毛刷清理方才搏斗时散落的陶片,李警官靠在石壁上擦枪,金属碰撞声清脆悦耳。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抓灯台时磨红的虎口还在疼,但那种真实的痛感让他突然安心。原来英雄不是天生的,不过是在该站出来的时候,比害怕多走了一步。
玉璧在怀里微微发烫,像在应和他的心跳。吴煜摸出钢笔,在笔记本最新一页写下:公元前202年,刘邦称帝;公元1985年,吴煜第一次明白,守护比见证更需要勇气。
甬道外传来警员的吆喝:李队!支援到了!李警官应了一声,冲吴煜招招手:走,出去看看。吴煜站起身,拍了拍裤腿的土,跟着他往外走。路过陈教授身边时,老人抬头冲他笑:小煜啊,等这批文物运到博物馆,我要给你申请个特别贡献奖
不用。吴煜也笑了,能让这些老物件好好躺着,比什么奖都强。
刘邦的身影在他们身后淡去,只余一句低笑散在风里:好小子。
陵墓内的火把被重新点燃,跳动的橙红色光焰在青灰色石壁上投下摇晃的影子。赵虎被李警官押着经过时,手腕上的银手铐撞出清脆的响,在空旷的墓道里激起一串回音。吴煜靠在一根刻着云纹的石柱上,望着那道被押走的背影,直到脚步声完全消失,才缓缓松了松攥紧的拳头。指节上还留着方才用青铜酒樽砸赵虎时蹭破的血痕,火辣辣地疼。
小友,可是在担心那贼人卷土重来?
熟悉的沙哑嗓音在耳畔响起。吴煜转头,便见刘邦负手立在两步外,龙袍上的金线在火光里泛着暗金,冠冕下的眉目倒比平日柔和了些。张良站在他身侧,羽扇半合,目光落在吴煜发疼的指节上:方才那一下倒是利落。
吴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笑:总不能干看着李警官吃亏。他摸出裤兜里皱巴巴的笔记本,封皮上还沾着赵虎挣扎时溅的血点,不过现在……该继续听您讲了。
刘邦的目光掠过石壁上斑驳的刀痕,忽然轻轻一叹。他抬手指向墓道深处那尊残缺的青铜鼎,鼎身铸着繁复的云雷纹,当年吕雉跟着我在芒砀山躲秦朝追兵时,总说等天下定了,要在未央宫铸一尊比这更大的鼎。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像在说一件极珍贵又极易碎的旧物,那时候她才二十岁,穿着粗布裙,跟着我吃野菜啃冷馍,眼睛亮得能照见星星。
吴煜的笔停在纸页上。他原以为史书中的吕后,该是个永远板着脸的妇人,此刻听刘邦说起,倒像看见个会在篝火边给丈夫补衣,会把最后半块炊饼塞给对方的小女儿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