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什么。吴煜低头翻开笔记本,最新一页上歪歪扭扭记着吕雉·初遇·彭城·玉簪,墨迹在两字上晕开个小团,像滴没干透的泪,就是觉得……史书里的字,到底太轻了。
陈教授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那支玉簪上:所以才要挖出来看啊。他拍了拍吴煜的肩,走,去看看那边还有没有别的宝贝。
墓道外的风灌进来,卷着陈教授的白大褂衣角。吴煜跟着他走向那堆未整理的文物,忽然听见石壁后传来细微的滴水声。哒,哒,哒,像极了某个少女当年在篝火边数星星的心跳。
陵墓深处的石壁渗着细密的水珠,火把在青铜灯台上噼啪作响,火舌舔过灯芯时,投下的影子在刘邦半透明的龙袍上晃了晃,倒像是千年时光被揉碎了,混着潮湿的土腥气漫进肺里。
吴煜蹲在一方残破的玉璧前,指尖轻轻拂过上面模糊的云纹。这是方才陈教授整理时遗漏的小物件,此刻倒成了他与两位古人对话的“坐垫”。刘邦负手立在墓室中央,玄色冕旒垂落的玉珠随着他的叹息微微晃动:“阿煜,你可知朕与吕雉,原也有过共患难的岁月?”
“陛下与皇后的情义,臣倒是记得清楚。”张良不知何时转到了另一侧,素白广袖扫过一尊青铜酒樽,“只是后来……形势逼得人不得不变。”他羽扇轻摇,扇骨上的金丝在火光里泛着暗黄,“就说那淮阴侯韩信。”
“子房!”刘邦突然出声,声音里带着几分沉郁的闷响,像是古钟被指尖叩了一记。吴煜抬头,正看见他望着石壁上某处斑驳的刻痕,喉结动了动,“当年的事,朕……朕不是不知她的手段。”
张良的羽扇顿在半空。吴煜注意到他眼底浮起一层雾气,像是穿越千年的记忆突然漫上来:“陛下还记得十一年春那夜吗?臣在长乐宫钟室外头候着,听见里头动静时,月光正照在钟虡上。皇后命人用竹片刺死韩信,说‘恐见天、恐触地、恐遇铁’。可她更怕的,是陛下心软。”
吴煜的后颈泛起凉意。历史课本里只写“吕后与萧何合谋诛韩信”,此刻从张良口中听来,每个细节都像淬了冰的针。他摸出笔记本的手有些发颤:“所以……是吕后先斩后奏?”
“先斩后奏?”刘邦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她拿了韩信私通陈豨的密信来见朕时,朕正为代地战事焦心。她说‘陛下若念旧情,这天下便要念她韩信的情’。你道这女人多狠?她把刀架在朕脖子上,说要么杀韩信稳军心,要么等朕打完仗回来,看见的就是长安城的反旗。”
墓室里的空气突然凝固了。吴煜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撞在石壁上,又被反弹回来。远处隐约传来脚步声,是李警官带着警员押送盗墓贼经过墓道,几个男人的骂骂咧咧混着铁链的哗啦声,像根细针戳破了这方凝固的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