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西边。张良的羽扇停在半空,臣听张骞说过,他到过大夏国,那里有个叫亚历山大的希腊王留下的城池。他指尖虚点丝绸上的酒神,这纹样,该是从那里传来的。
刘邦凑过去看了看,突然大笑:当年娄敬劝朕和亲匈奴,朕还嫌他啰嗦。现在看来,这互通有无,可比刀枪管用多了。他转头对吴煜道,小友,你说你们现代讲究一带一路,可和这西域商路是一个道理?
吴煜愣住。三天前他给刘邦讲现代的一带一路倡议时,老皇帝还皱着眉说朕当年打项羽都没这么麻烦,此刻却自己悟出了关联。陛下圣明。他说,您看,两千年前的商队驮着丝绸和茶叶往西走,两千年后的列车装着高铁零件和电子设备往西走,其实都是……
都是让不同地方的人,知道这世上不止自己脚下的土地。张良接过话,羽扇轻摇,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风,当年臣在博浪沙刺秦,只想着复韩;后来跟了陛下,才知道这天下该是天下人的天下。文化交流,大抵也是这个道理。
陈教授的钢笔尖在纸上洇出个墨点。他抬头时,眼眶有些发红:小煜,你记不记得上个月在历史系讲座上,有个老教授说汉朝的开放是被动的他指了指银壶和丝绸,现在看来,哪里是被动?这分明是主动地把眼睛望向更远的地方。
陵墓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李警官的身影出现在入口处,警服肩头沾着草屑:林先生,陈教授,刚接到消息,盗墓团伙的联络人在咸阳被抓了。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面前的文物,不过他们的上线还在逃,局里建议尽快把这批文物转移到省博。
吴煜抬头看向刘邦和张良。两位古人的身影正在变淡,刘邦的龙袍角被风卷起,像一片即将消散的云。小友,他的声音带着空谷回响般的模糊,替朕把这些故事,讲给更多人听。
张良的羽扇在虚空中划出半道圆弧,笑容温和:记得告诉那些研究历史的,莫要把目光困在史书里。这地底下的东西,每一件都是会说话的。
陈教授已经开始收拾文物箱,竹镊子在银壶上悬了又悬,最终轻轻放下。吴煜摸出笔记本,翻到空白页,笔尖悬在纸上方,却迟迟落不下去。他突然觉得,再精致的文字,都写不尽此刻胸腔里翻涌的热意。
陵墓外的风灌进来,卷起半张未收好的帛书。吴煜眼疾手快地抓住,却见帛书上不知何时多了行朱砂小字,笔锋遒劲如刀:汉与西域,血脉相连。
他抬头时,刘邦和张良的身影已经彻底消散。陈教授的文物箱扣上时发出一声,像一颗种子落进了肥沃的土壤。吴煜低头看向笔记本,终于落下第一笔:公元前二世纪,一支驼队从长安出发,他们不知道,自己正走在一条将被铭记两千年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