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根弦终于绷断了。
孙茂才踉跄着扶住书架,明代仿宋的哥窑笔洗在震颤中滚到边缘,他眼疾手快捞住,釉面却已蹭上道白痕。
和三十年前那个雨夜,赵老大跪在泥里抓他裤脚时,指缝里渗出的血痕一模一样。
教授?教授?
手机里传来老周的呼唤。
孙茂才猛地掐断通话,转身冲进书房右侧的博古架。
第三层最里侧的青铜爵杯是机关,逆时针转三圈,再顺时针两圈,一声,整面书架向旁滑开半尺,露出里面的暗门。
密室里的冷气扑面而来,孙茂才的衬衫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墙上挂着幅《汉宫秋猎图》,画轴后藏着个铁皮箱。
他输入密码时手指发颤,连输两次都错了。
第三次终于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三本烫金账本,封皮上的是他亲手写的,墨迹早褪成了淡褐色。
第一本账本的第一页,贴着张泛黄的照片:赵老大蹲在盗洞口,怀里抱着半块刻着云纹的汉砖,脸上还沾着泥。
照片背面是孙茂才的字迹:替罪羊备选,贪杯,妻病需钱。
他想起那个雨夜,他往赵老大的酒里多掺了二两白酒,看着对方红着眼说孙老师您放心,我就说自己牵头的,又想起刑场上那声枪响,赵老大的同伙倒在血泊里时,他正站在警戒线外,手里攥着从墓穴暗格里摸出的天命玺拓本。
撕了,全撕了。
孙茂才抓起账本往碎纸机里塞,碎纸机发出刺耳的轰鸣。
第一本快处理完时,他突然顿住。
最后一页夹着张银行汇票,收款方是孙正雄贸易公司,金额三百万,时间1985年12月。
这是当年香港买家打给中间人的定金,他本想等风头过了再处理,没想到一压就是三十年。
碎纸机吞下半张汇票,孙茂才猛地扯住剩下的半角,纸张撕裂的脆响惊得他后背抵在冷墙上。
密室的荧光灯忽明忽暗,照得他镜片上一片白,倒映出墙上那幅《汉宫秋猎图》里的猎犬,正吐着舌头盯着他。
叮……
手机在客厅响起,是孙正雄的私人号码。
孙茂才冲出去接,听筒里却传来陈警官的声音:孙教授,令郎配合调查,有些情况想和您核实。方便的话,下午三点来局里坐坐?
好,好。
孙茂才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我……我整理下资料就到。
挂了电话,他扶着沙发背慢慢坐下。
真皮沙发的纹路里还留着正雄昨天坐过的凹痕,茶几上摆着儿子从拍卖会上拍的汝窑天青釉洗,此刻在他眼里却像块烧红的炭。
他想起今早看的新闻,说警方破获了一起跨省市非法文物交易案,主犯落网。
原来不是,是。
密室里的碎纸机还在响。孙茂才踉跄着回去,发现第三本账本卡在进纸口,露出半页写满人名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