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受伤的那只手,悄悄抬起,指尖轻轻搭上他的颈侧。
然后缓缓环住他的脖子。
整个人往他怀里蹭了蹭,贴得更紧了些。
“夫人真是没福气。”
“这么好的新婚夜,她却拿来生气,拿来闹脾气,拿来冷着你……真是浪费了。”
她仰起脸,眼中水光潋滟。
“我不一样。”
她贴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身子是疼,心也疼,可只要能陪在您身边,看着您,挨着您,心里就暖得像晒着太阳。”
她顿了顿,眼波微动,唇角勾起。
“新夫人金贵,怕是没这耐心,也没这心思,更不会知道……怎么让您舒坦。”
这话一出口,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紧接着,火药味儿猛地炸开,席卷了整间屋子。
沈晏礼眼底一片深黑,瞳孔收缩。
他猛地掐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扣住她后脑,毫不犹豫地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罗汉床里。
锦被翻卷,烛火摇曳。
光影在墙上投下交叠的人影。
那碗她熬了半个晚上的醒酒汤,还冒着最后一点热气,就被他们翻腾的动作撞翻在地。
“迟早我把你这嘴缝上。”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天色渐渐透出一点灰白。
沈晏礼终于将紊乱的气息喘匀了。
稚鱼躺在他身侧,身体仿佛被千斤重碾过一般。
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
可即便如此,她仍强忍着痛楚,小心翼翼地从他环抱的臂弯中缓缓滑出。
她想下床,想去捡起那件散落在地的衣裳。
刚一动,手腕便猛地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稚鱼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
她僵硬地回过头,目光撞进一双清醒无比的眼睛里。
沈晏礼睁着眼,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他的唇角还带着方才激烈纠缠的红痕。
“去哪?”
稚鱼呼吸一滞,心头猛跳,慌忙扯出一个勉强的笑脸。
“天快亮了,奴婢该回去了。要是让人撞见……”
“撞见又怎样?”
沈晏礼冷声打断她的话。
他手臂猛然一收,硬生生把她拽回怀里。
她跌进他的怀抱,脸颊贴上他汗湿的胸膛。
“我沈家的床,谁敢嚼舌头?”
他说这话时,语气却忽然松快起来。
“明天,搬去东厢房。”
稚鱼心头猛地一炸,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东厢房?
她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座院落的模样。
白墙灰瓦,雕花窗棂,紧邻着沈晏礼的主卧,只隔着一条短短的回廊。
那是整个沈府里最受宠、地位最高的妾室才能住的地方。
姜露兰才刚过门,洞房花烛,血染红床,却独守空房。
而他,竟要在第二天就将她一个丫鬟抬进东厢房?
这是要给她名分?
还是故意羞辱那新婚的夫人?
稚鱼咬紧牙关,没吭声。
最终,她顺从地趴回他怀里。
确认他不会再醒,她才轻轻翻身,缓缓坐起。
她走到铜镜前,借着微弱的晨光,仔细端详镜中的自己。
那是一张憔悴不堪的脸。
回到自己的小屋时,天边已泛起淡淡的鱼肚白。
画屏早已在屋内焦急等待。
一见她推门进来,脸色瞬间煞白。
她的目光落在稚鱼身上的第一秒,哽咽着扑上前。
“姑娘,您这身子……公子他……他怎么能这样对您?!”
“我没事。”
稚鱼打断她。
她伸手接过那盒玉肌膏,指尖微微发抖,却仍稳稳地握住了。
她打开盒盖,取出一点乳白色的膏体,一点点涂在肿胀的脸颊和脖子上。
药膏清凉,稍稍缓解了火辣辣的痛感。
“替我梳头,”她低声说,目光落在梳妆台上那把乌木嵌玉的梳子上,“我要去给新夫人请安。”
画屏吓得整个人一颤。
“您疯了吧?现在去?这不是往刀尖上撞?夫人刚过门就遭此羞辱,心里恨得能滴出血来,恨不得扒了您的皮!您这时候上门,不是自寻死路吗?”
“就是要现在去。”
稚鱼一边抹着药,一边抬起眼。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
头发凌乱,脸颊红肿,眼中却毫无惧色。
狼狈是真的,但冷静也是真的。
她知道,这一去,注定风雨滔天。
可她更知道,若她躲,就真的成了人人可欺的软弱奴婢。
她猜得到,此刻的敦亲王府,早已乱作一团。
长公子大婚之夜,新娘姜露兰因失血过多昏死过去。
他却在众人注视下拂袖而去。
这样的丑闻,怎可能不传得沸沸扬扬?
可她没料到,流言比她预想的还要疯,还要不堪入耳。
有人说,姜家小姐命带凶煞,克了王府的喜气。
起初只是几句私语,藏在廊下树影里。
可不过半日,便已传得沸沸扬扬。
这话从西角门传到东偏院,越传越玄乎。
几个老嬷嬷围在灶房外晒太阳,一边剥豆子一边摇头叹气:“可不是嘛,前两任未婚妻,一个病逝,一个自尽,连合卺酒都没喝上。”
更有人添油加醋,说沈晏礼幼年时曾夜啼三年不断,高僧来看过都说他是阴骨重、阳寿薄的命格,命中注定要折损姻缘。
“如今娶了这位姜小姐,怕是也难逃一劫啊!”
还有人翻旧账,提五公子前些天摔了玉如意。
说这婚事打一开始就不吉利,果真报应来了。
那玉如意本是王妃当年陪嫁之物。
通体碧绿,雕工精细,据说还是先帝御赐。
五公子不慎失手将其跌落在地,当场裂成三段,连修补都难以复原。
此事当时就被视为不祥之兆。
但因大婚临近,王妃强压下来,并未追究。
如今风波再起,众人自然把这笔账算到了姜露兰头上。
“你看,刚进门没几天,家宅不安,主母气怒,长公子宿在外室,这不是报应是什么?”
七八个粗使丫鬟挤在影壁后头,脑袋凑在一起。
“我昨儿半夜去送热水,亲眼瞧见书房窗纸上晃着两个人影呢!一个坐着,一个跪着,动静可不小……”
旁边立即有人接话。
“可不是?稚鱼今早出来时脸色发青,裙角还沾着灰,分明是从后院抄小路回来的!”
但最传得厉害的,还是那个最荤、最荒唐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