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真正的春节到了。
家家户户贴春联。
春联是王老写的,红纸黑字,笔力遒劲。
梁晚晚家的春联是:“寒冬过后春将至,苦难尽头福自来”。
横批:“否极泰来”。
年夜饭开始前,梁晚晚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礼物,每人一双新棉鞋,是她和母亲、舅妈们一起做的。
鞋底厚实,鞋面柔软,穿上暖和。
“谢谢姐姐!”孩子们高兴地试穿。
“晚晚,你真是...”叶媛媛看着女儿,不知说什么好。
“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梁晚晚笑笑。
年夜饭开始了。
灯火通明,饭菜飘香,一家人围坐,其乐融融。
吃完饭,大家坐在炕头上,吃着瓜子聊着天,开心无比。
正说话间,屋外传来周大贵的声音:“梁神医,电话!军区顾同志的电话!”
梁晚晚一愣,随即笑了,过去了这么久,顾砚辞那家伙该怪自己没有联系他了。
她快步走出屋,前往村委会,接起电话。
“喂?”
“晚晚。”
顾砚辞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有些遥远,但很清晰,“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梁晚晚轻声说。
“听说农场被袭击了?你没事吧?”顾砚辞的声音带着担忧。
“没事,一点小伤,不用担心。”
梁晚晚不想让他担心,“你怎么知道的?”
“陈师长跟我爸汇报时,我听到了。”
顾砚辞说道:
“我...我很担心你。”
梁晚晚心里一暖:“真的没事,农场现在很安全,有部队驻守。”
“那就好。”顾砚辞顿了顿,“晚晚,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你说。”
“我...我好想你。”顾砚辞的声音有些紧张。
梁晚晚愣住了。
良久,梁晚晚才轻声说:“我...我也是。”
顾砚辞闻言,惊喜无比,说道:“晚晚,我去西北找你吧?”
“不用,国事要紧,你好好在军中效力,我可能要不了多久就能回去了。”
两人又聊了许久,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
挂断电话,梁晚晚站在电话旁,久久不动。
屋外,鞭炮声零星响起。
......
大年初二。
清晨。
梁晚晚推开房门时,几乎被扑面而来的寒气噎住呼吸。
昨天又是一场大雪,整个天地都被一片白色包裹。
无边无际的白,淹没了田野,覆盖了房顶,将一个个房屋全都抹平成臃肿的雪丘。
目测过去,积雪深度已经超过了两尺,并且仍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厚。
“老天爷...”她身后传来叶媛媛倒吸凉气的声音。
很快,农场从节日的慵懒中被急促的锣声惊醒。
周大贵裹着厚重的老羊皮袄,戴着几乎遮住整张脸的狗皮帽子,深一脚浅一脚地挨家挨户拍门。
“都起来!清雪!再不清雪,房顶要塌了!”
整个农场迅速行动起来。
男人们扛着铁锹、木板、扫帚,女人们也穿着最厚的衣裳出来帮忙。
孩子们起初还在雪地里兴奋地打滚,很快就被大人赶回屋里,这种天气,冻伤可不是闹着玩的。
梁晚晚也拿起一把铁锹,加入了清理宿舍区道路的队伍。
积雪蓬松却沉重,一锹下去,能铲起一大块,但没走几步,身后刚清理出的路面又迅速被新雪覆盖。
寒风卷着雪粒,像沙子一样打在脸上,生疼。
每个人呼出的白气,瞬间就在眉毛上结成了霜。
“这样不行!”
干了不到半小时,周大贵喘着粗气喊道,“光靠人力清不过来了!得想想办法!”
“组织人上房顶!”钱老抹了把脸上的冰碴。
“先把房顶的雪推下来,减轻负重。”
“重点清理仓库和井台周围的雪,保证用水。”
“对!就这么办!”周大贵立刻重新分工。
梁晚晚带着几个人,搭起梯子,爬上仓库的屋顶。
屋顶的积雪更深,几乎没到膝盖。
他们用木板推,用绳子拉,将大块大块的雪推落到地面。
下面的人再迅速将落雪铲到远处。
虽然效率不高,但至少缓解了房屋被压垮的危险。
就在大伙干得热火朝天时,农场大门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铜锣声,夹杂着嘶哑的呼喊。
“周场长!周场长在哪儿?!救命啊!”
所有人手上的动作都是一顿。
周大贵和梁晚晚对视一眼,心中同时升起不祥的预感。
两人迅速从屋顶下来,朝大门跑去。
来的是三个人,整个人像是从雪堆里刚捞出来一样,浑身挂满冰凌。
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的黑脸汉子,梁晚晚认得他,是隔壁前进农场的副场长,姓冯。
另外两个是年轻后生,此刻脸色惨白,嘴唇乌紫,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
“老冯?咋了这是?大过年的...”周大贵迎上去。
冯副场长连滚带爬来到周大贵身前,一把抓住周大贵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
“周大哥!救救我们农场的人吧!”
“十三个...十三个爷们儿,进山十几天了,一点音信都没有啊!”
“这场雪一下...怕是...怕是全折在里面了!”
“什么?进山?这个时候?”
周大贵脸色骤变,“进什么山?祁连山?你们疯了?!”
“没办法啊!”
冯副场长捶胸顿足,“我们农场去年收成差,存粮本来就不多,这场雪一下,封了路,县里粮站那点供应根本不够!”
“眼看着就要断炊了...场长老陈一咬牙,腊月二十二,组织了我们农场最好的十三个猎户,带着枪和干粮,进了祁连山外围的老林子。”
“本来想着打点野物,好歹让老弱妇孺熬过这个冬...”
梁晚晚的心猛地一沉。
祁连山,就算是外围,在冬季也是死亡禁区。
低温、积雪、野兽、迷路...
任何一项都能要人命。
“他们计划去多久?”她沉声问。
“原说最多七八天,腊月三十怎么也回来了...可这都大年初二了!”
冯副场长眼泪都下来了。
“昨天雪小点,我们就派人沿着他们进山的方向去找,只找到一些快被雪埋了的脚印,进了林子深处就断了...”
“今天这场大雪一下...呜呜...”
周大贵眉头紧锁,看向梁晚晚。
梁晚晚明白他的意思。
前进农场和他们关系一向不错,之前砖窑生意刚起步时,前进农场是第一个下订单的,帮了大忙。
如今人家有难,于情于理都不能坐视不理。
但救援...谈何容易?
梁晚晚虽然没有上过祁连山,但是上一世神顶峰却是经常去。
到了冬天,大雪覆盖,山里是最危险的地方。
整个雪天,分辨不了方向,到处都是饿疯了的野兽,到了晚上气温降到最低,走着走着就会失温。
可以说,在雪天的山上,到处都是死亡陷阱,连最有经验的老猎人都不敢在雪天进山。
梁晚晚沉吟片刻,而后沉声问道:
“他们具体走的是哪条线?有地图吗?”
“有!有!”冯副场长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得皱巴巴的纸,纸上用炭笔粗略地画着地形和路线。
“这是老猎头孙老爷子凭记忆画的。”
“他们从野狼谷口进去,沿着一线天峡谷往北,到跳虎峡附近的山坳,那里是岩羊和野鹿冬天聚集的地方,打了猎物,原路返回。”
梁晚晚接过地图仔细看。
路线不算特别深入,但地形复杂,峡谷、山崖、密林。
一线天顾名思义,必然是狭窄险峻之处。
“梁神医...”周大贵欲言又止。
他既想帮,又担心安全,不管怎么样,他们也不可能为了别人,不顾自己的安危。
“准备救援。”
梁晚晚收起地图,语气果断。
“周场长,农场这边你主持,继续清雪,确保安全。”
“我带一队人进山。”
“晚晚,这太危险了!”叶知寒不知何时也过来了,急声道。
“二舅,我知道危险。”
“但十三个活生生的人,十三个家庭的顶梁柱,我们不能不救。”
梁晚晚看着叶知寒,也看着周围聚拢过来的农场乡亲们。
“准备一下,我要五个人,必须身体强壮,有野外经验,最好是猎户出身,会用枪,心理素质过硬。”
“带上御寒衣物、雪地装备、绳索、冰镐、足够的干粮和燃料,急救药品我亲自准备。”
“武器...把最好的枪拿出来。”
周大贵重重点头:“我马上去办!”
冯副场长噗通一声跪下了,连连磕头:“梁同志!您的大恩大德,我们前进农场永世不忘!”
梁晚晚扶起他:“现在不是谢的时候。”
“你们也赶紧回去,组织人手,在我们进山的路线沿途建立补给点,准备接应。”
“另外,立刻联系部队,报告情况,请求支援。”
“我们此次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如果实在救不出他们,我想你也别怪我们。”
“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