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仙山八洞仙子各守洞府,以先天八卦阵布下结界,千年以来固若金汤。纵使外界战火纷飞、满目疮痍,山中始终云海缭绕、琼花不败,宛如与世隔绝的仙境。此番为护秦义所托之人,紫山仙子们打破千年不纳外客的规矩,将青女、念一与飞星安置在凝露洞静养。
这三人身份皆不寻常:青女既是玄通道人座下亲传弟子,又是东域大帝姜尚的掌上明珠、姜玉龙的亲妹;念一则与玄通道人渊源深厚,身负师门隐秘;便是疯疯癫癫的飞星,其独创的灵石术也堪称全域一绝。三人感念紫山庇护之恩,皆谨守山规,潜心休养,倒也过得安稳。
紫山的静谧滋养着人心,青女的修为在念一的指点下日渐精进。飞星虽时常语出疯癫,对青女却格外上心,将毕生钻研的灵石术倾囊相授!那能以灵石引动天地灵气的法门,便是全域高修也鲜有能及。青女本是乐观豁达之人,无论是身为东域公主的尊荣,还是天玄山修真者的清苦,她都能泰然处之。可自从弟弟灵儿被强行带回东域,她眉宇间便总凝着一层化不开的愁绪。
这日,青女登上紫山最高的望仙台,云海在脚下翻涌,如涛似浪。她踮起脚尖,目光竭力穿透层层云雾,仿佛要望穿千里之外的东域宫城,看到灵儿稚嫩的笑脸。可视线所及,唯有云卷云舒,清冷的山风拂过脸颊,竟带起两行热泪。“灵儿,姐姐一定会救你回来。”她抬手拭去泪痕,转而挤出一抹笑意,只是这强装的明媚,竟让台边盛放的琼花也失了几分艳丽。
与紫山的静谧截然不同,西域战场已是人间炼狱。数十万将士浴血拼杀,来自西荒的妖兽前赴后继,杀之不尽!它们在刀刃下倒地,又在烟尘中涌现,没人知道这戈壁深处究竟藏着多少妖兽。鲜血浸透了干涸的戈壁,在沙砾间汇成暗红的溪流,踩上去脚下黏腻,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与兽臭。
华天民立于帅旗之下,银甲已被鲜血染成暗红。望着阵中人与兽相互绞杀的惨状,他心中那点“借战功夺位”的功利心思,终于被战争的凶残碾碎。东域、北域的将领更是悔不当初:早知道抗击妖兽是这般尸山血海,当初拼着得罪华天辰,也不该抢这“立功”的差事。如今身陷战场,想抽身已是万难,只能硬着头皮死战。
秦义的心头更是翻涌着复杂的滋味。昔日在天玄山与师兄们论道时,他曾轻谈“杀妖以安天下”,在书中读过无数战争记述,可唯有亲赴战场,才真正懂了“生命可贵”四字的重量。看着身边将士一个个倒下,看着妖兽在刀下哀嚎,他先前对“杀戮”的执念轰然崩塌,只觉无地自容。无论是人兽相残,还是人间争斗,这般惨烈从未有赢家。
“九星沉!”秦义一声低喝,掌心凝聚的真气骤然爆发。这是玄真大法第三式,乃象天修行的终极必杀技,自他破苦海境入真法境以来,今日还是首次全力施展。一团清莹真气自掌中飞出,在空中迅速膨胀,化为一轮丈许宽的青色巨星,悬于高空时,连漫天黄沙都被染成青辉。下一瞬,巨星如陨星般俯冲而下,触地的刹那骤然分化,无数颗赤红星点如暴雨般散落。
“轰!”星点落地,激起数丈高的土浪,每一颗星点触及妖兽,都能将其瞬间化为齑粉。近旁的将士看得目瞪口呆,纷纷暗叹神迹;高台上的华天民眼中闪过浓烈的崇敬,急忙下令:“快将这位高人请来见我!”
秦义毫不停歇,脚踏乾坤八卦步穿梭于兽群之中,九星沉与屠魔斩交替使出,间隙还不忘结出恢复元神的法印,为身旁重伤的将士续命。他的身影如一道青虹,所过之处妖兽或化为飞灰,或仓皇逃窜。将士们见有如此大能坐镇,士气暴涨,奋勇向前,直杀到夜幕降临,妖兽才终于退去。
秦义收势驻足,浑身衣衫已被汗水浸透,真气也耗损了大半。他望着自己的手掌,心中暗叹:“竟真的成了能护人的修真高人。”这时,一名传令兵快步跑来,躬身道:“高人,大统帅有请!”
秦义心中一紧,他曾任西域禁军左军副将时,便与华天民有过节。如今身份暴露,非但先前的功劳会被抹杀,怕是连性命都难保。他当机立断,转身去找林上道人辞行。
“师弟怎能此时离开?”林上道人起初极力反对,“你修为高深,留在军中能救多少将士?这才是顾全大局!”秦义无奈,只得将自己与华天民的旧怨和盘托出。林上道人这才恍然,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你便走吧,免得遭他暗害。”
“五师兄,师父的遗志,我们定会完成。”秦义心中虽有不舍,却也只能硬起心肠,“后会有期。”林上道人这些年游历四方,见惯了人心叵测,好不容易寻到师门亲人,如今又要别离,眼眶微微泛红:“若此战大胜,我便在古道边城的望仙楼等你,每日备一壶清茶。”
秦义重重点头,转身化作一道青虹,向东而去。当传令兵回报“高人已离去”时,华天民脸上闪过一丝难堪,随即便被战事的疲惫冲淡。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战场之上,将士们掩埋好同袍的尸骸,重新集结在帅旗之下。华天民登上高台,望着台下仅剩的不到十万将士。他们人人身上血迹斑斑,甲胄破碎,眼中却燃着不灭的火光。他声音沙哑却有力:“将士们,我们打退了妖兽!这是你们的功劳,你们是西域的英雄!”
“西域必胜!西域必胜!”欢呼声震彻夜空,久久不息。军师相夷得意地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安静。华天民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众人:“我们向战死的同袍致敬!向丧生的苍生致敬!”台下将士纷纷垂首,泪水混着血污滑落。他仰面平复了情绪,高声道:“这不是最终的胜利!妖兽再来,我们必斩不赦!”
“誓灭妖兽!誓灭妖兽!”呐喊声再次掀起,盖过了戈壁的风鸣。
秦义一路向东,本想先回灵石矿场,行至半途,忽然想起与林上道人的约定,暗自思忖:“不如先去古道边城,也好早些与师兄团聚。”他施展开乾坤八卦步,真法境的修为让这步法愈发得心应手,几百里路程,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他甚至未出全力。
提及这步法,便想起误入北域道坟的往事。那日他在道坟中见到截教诸仙的牌位,心潮澎湃下竟拜了万仙,恰好赶上破境,当时还以为是天神动怒。如今回想,他仍无愧于心:“成王败寇的史书,把截教斥为‘邪’,可那些仙魂不过是想守一方安宁。正与邪,从来不是刻在门楣上的字,是藏在心底的秤。若不是历代积怨,新一代怎会再陷战乱?”
出西华城不远,天空突然飘起大雪。雪花纷纷扬扬落下,将戈壁染成一片苍茫。秦义收住脚步,仰头望着漫天飞雪,脸上露出一抹无人能见的纯真笑意。这雪,竟让他想起了天玄山的冬日。
忽然,一股清冽的香木气息钻入鼻腔,沁人心脾。他循香望去,只见前方一片红树林在雪中傲然挺立,叶片上落着薄薄一层雪,红与白相映,格外娇艳。“好地方。”秦义赞了一声,飞身向红树林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