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义早为天星的前路盘算许久。十年光阴,这丫头从毫无根基的小白,凭自修硬生生闯到轮海境,这般天赋在古星年轻一辈中实属罕见。可炼灵阶段恰是修行关键,若缺了灵石滋养,日积月累之下,这身好天赋迟早要荒废。可若带她离去,便要留奶奶独守空巢,这份两难,如藤蔓般缠了他多日。如今奶奶主动开口托付,秦义心中最后一丝迟疑,也化作了坚定。
再看天星,方才还强装镇定,此刻早已两眼通红,泪珠在眼眶里打转。秦义想起自己当年为解青铜古树之谜,孤身穿越界门来到古星,初心本就不止为己谋前程,更藏着一份护佑亲友的执念。他走上前,声音温和却笃定:“天星,为师替你应下奶奶,日后无论走多远,每年必陪你回来探望一次,可好?”
奶奶脸上的皱纹瞬间舒展开,慈祥的笑容里满是欣慰。秦义转身往院外走,刚跨出门槛,便听见身后传来天星压抑的啜泣,随即被奶奶轻声安抚:“傻丫头,天家人志在四方,跟你师父去见世面才是正途。记住,要好好孝敬他,莫丢了天家的规矩。”这话顺着窗棂飘来,秦义脚步微顿,嘴角泛起一丝无奈的笑意,这份“孝敬”的嘱托,倒让他多了份沉甸甸的责任。
师徒二人出了山村,才从路人口中得知此地名叫“天家沟”。想到村中住户皆是当年天将军的后裔,秦义心中了然,难怪天星骨子里藏着这般忠勇之气。再看身旁的少女,早已擦干泪痕,一双眼睛亮得像山间的星子,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方才的悲伤半点不见踪影。
“师父,咱们这是要去哪?”
“去紫山,为师给你寻个新朋友。”
“可是那传说中住着重楼仙师的紫山?”天星蹦跳着追上他的脚步,满眼憧憬,“师父选的朋友,定是和师父一样厉害的人物,我肯定喜欢!”
秦义故意挑眉:“哦?就这般信得过师父的眼光?”
“那当然!”天星扬起小脸,笑得眉眼弯弯,“师父选的,定然都是最好的!”
秦义早已将乾坤八卦步倾囊相授。此刻师徒二人催动真气,身影如残影般掠过荒野浅滩、山谷大漠,脚不沾地,日行千里。唯有途经村镇时才会停歇,尤其是听闻有灵石交易的市集,秦义必会寻去。他将随身的兽皮、草药换成品相上佳的灵石,一半留给自己稳固修为,一半仔细收好,专供天星炼灵之用。天星尚未凝练本命法器,只能以“轮海炼灵”之法修行,需以自身真气炼化灵石,虽比炼器淬灵慢上数倍,却是武修夯实根基的必经之路。
走走停停半月有余,古道边城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中。秦义熟门熟路地领着天星拐进街角的老酒馆,掌柜的正拨着算盘,抬眼瞥见秦义,当即眼睛一亮,丢下算盘就迎了上来:“秦公子!可算把您盼来了!”他搓着手亲自布菜,眼神里藏不住的崇拜,早从城门口的告示上知晓了秦义“魔主”“抗妖英雄”的身份,对这位敢闯敢拼的少年英雄,他比自家孩子还上心,仿佛要借这份敬仰弥补自己一生的平庸。
天星哪见过这般丰盛的佳肴,琥珀色的果酒、油光锃亮的烤兽腿、晶莹剔透的灵米糕,看得她眼花缭乱,拘谨地捏着筷子不知从何下手。直到见秦义端起酒碗豪饮、抓起兽腿大快朵颐,她才松了拘束,学着师父的模样尝了起来。酒过三巡,秦义正与掌柜闲聊边城近况,没留意身旁的小徒弟盯着他的酒碗咽了咽口水,趁他转头的间隙,偷偷倒了小半碗果酒,仰脖就灌了下去。不过片刻,她便小脸通红,脑袋一歪,直直倒在桌上睡了过去。
“这丫头,真是个小馋猫。”秦义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心翼翼抱起天星,将她安置在酒馆后院的客房床上,又为她盖好被褥,才转身往姚穆英的私宅走去。他此来边城,本就想顺道探望姚穆英,毕竟当年在这院落中初见时的惊艳,至今仍在心头留着余韵。姚穆英的飒爽与曼姝倩的温婉截然不同,却同样担得起“沉鱼落雁”的形容,她对自己那份不加掩饰的情谊,秦义怎会不知?可自与曼姝倩定情后,他便刻意与姚穆英保持距离,他不愿做那朝三暮四的渣男,更怕辜负了两份真心。
来到熟悉的院落前,秦义轻叩门环,却无人应答。他足尖点地,身形如轻烟般翻入院墙,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一沉:院落里杂草丛生,石桌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廊下的灯笼早已褪色破损,一派荒芜衰败之景,显然已许久无人打理。秦义心中泛起一丝不安,却又无从探寻,只能压下心绪,原路返回酒馆。
刚到酒馆门口,便听见前方人声鼎沸,夹杂着争执怒骂。此时夜色已深,边城本应静谧,这般喧闹实在反常。秦义正欲绕道,一道熟悉的少女嗓音刺破人群传来——是天星的声音!他心头一紧,快步挤入人群。
人群中央,天星正叉着腰与两个道士对峙,小脸通红,眼神却带着几分醉意的迷蒙。“你这野丫头,若不是看你年纪小,早打断你的腿了!”左边的道士面色铁青,指着天星怒斥。天星梗着脖子回怼:“你撞了我还敢凶?臭道士,有本事比划比划!”
秦义刚要上前将天星拉走,脚步却猛地顿住。右边那名身着玄真教道袍、面色平静的道士,竟是锋秀道人!他如今身份敏感,若是暴露,必会引来玄真教的纠缠,只能暂时隐在人群中静观其变,只盼天星能早些罢手。
“撞了人还这般无理取闹,玄真教的规矩,今日便教你学学。”锋秀道人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成竹在胸的威压。天星醉眼惺忪,却偏要逞强:“谁无理取闹?明明是你们走路不长眼!”话音未落,身旁那名道士已忍无可忍,扬手就甩了天星一个耳光。“啪”的一声脆响,天星猝不及防被打倒在地,却在落地的瞬间腰身一拧,如燕子翻身般稳稳立住,醉意消散大半,眼神里满是怒火:“敢动手打人?大家都看见了!这臭道士先动的手!”
围观人群顿时议论纷纷,有人指责天星泼辣,也有人看不惯道士以大欺小。秦义心急如焚,正盘算着如何暗中相助,便见天星抬手打出一记气掌。可她修为尚浅,气掌刚到锋秀道人面前,便被他轻描淡写地化解。锋秀道人反手一记气拳轰出,拳风裹挟着真法境的威压,天星脚下一错,以乾坤八卦步堪堪躲过,却已惊出一身冷汗。秦义心中暗叫不好,两人相差一个境界,再打下去天星必吃大亏。
就在此时,天星手腕一翻,将神兵“五角星”甩了出去。锋秀道人见她甩出一枚五角玄铁,只当是乡野顽铁,心中愈发轻视,挥拳便要硬接。不想那五角玄铁在空中骤然分裂,化作两枚奇形飞刃,一左一右袭向他周身大穴。锋秀道人猝不及防,慌乱间躲闪不及,被飞刃擦中肩头,踉跄着栽倒在地。“让你狂!”天星叉着腰得意地挑眉。
锋秀道人脸色铁青地起身,正欲催动真气反击,眼前却空无一人。秦义早已趁他倒地的间隙,以真气裹住天星,悄无声息地掠回了酒馆后院,连锋秀道人的随从都未察觉分毫。
“师父,那臭道士欺负我!”刚回到客房,天星便扑进秦义怀里委屈地告状。秦义点了点她的额头,语气带着几分严厉:“这里不是天家沟,没有师父在旁,不许私自出门惹事,记住了吗?”“知道了师父。”天星耷拉着脑袋,模样乖巧。秦义无奈地叹了口气:“快睡吧,明日还要赶路去紫山。”
待天星睡熟,秦义刚走出客房,便见一道纤细的身影立在廊下,浑身颤抖,泪流满面。“秦公子……我终于等到您了!”秦义定睛一看,竟是姚穆英的侍女芹儿。“芹儿?出什么事了?”他快步上前,语气急切。芹儿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声音哽咽:“公、公主殿下她……”“她怎么了?别急,慢慢说。”秦义扶住她的胳膊,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