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院,三长老韩雄的密室。
这里与外界喧闹的寂备氛围隔绝,也与墓园的凄凉、废弃藏书阁的破败截然不同。密室深藏于地下,墙壁由厚重的玄铁石砌成,表面刻画着繁复而隐秘的阵法符文,闪烁着微弱的灵光,不仅能够隔绝内外声音与灵力波动,更能汇聚天地灵气,使得室内的灵气浓度远超外界数倍。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凝神檀香,丝丝缕缕,沁人心脾。四壁镶嵌着夜明珠,散发出柔和而稳定的白光,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却又不会刺眼。
韩雄端坐在一张由千年寒玉雕琢而成的蒲团之上,双目微阖,周身隐隐有强大的灵力波动如潮汐般起伏。他虽已年过六旬,但面容红润,头发仅在两鬓染上些许霜色,一双眼睛开阖间精光四射,不怒自威。作为韩家权势最盛的几位长老之一,执掌家族刑律与部分资源分配,他久居上位,养出了一身令人望而生畏的凛然气势。
然而此刻,他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听完心腹管家韩寿——一个同样修为不弱、面容精干、眼神中透着狡黠的中年人——的详细汇报后,他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锐利的眼眸中,没有波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你说……韩彪的伤势,并非普通灵力震荡或属性克制所伤,而是经脉被一种极其阴寒、沉重,且带着浓郁死寂气息的力量侵蚀,生机近乎断绝?”韩雄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在寂静的密室内回荡,“即便寻得良医,用上好的灵药接续,他那条右臂,也基本算是废了,日后莫说修行,便是提重物都成问题?”
“是,三长老。”韩寿垂手而立,语气恭敬而肯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属下亲自以灵力探查过,绝无差错。那力量……极为诡异霸道,闻所未闻,绝非我韩家,乃至这罪土周边任何已知宗门世家的功法路数。它更像是一种……纯粹的‘湮灭’与‘腐朽’之力,专门针对生机与灵力结构。”
韩雄放在膝上的手,指节无意识地收紧了一下,寒玉蒲团散发出的冰冷气息,似乎都无法压下他心底升起的那丝燥意。“韩绝……报名大比时,自称炼气三层?”他再次确认,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千真万确,在场许多执事和子弟都听到了。”韩寿点头,“而且,据我们安插在旁系的人回报,韩绝这几日深居简出,并未与任何可疑外人接触,也未曾离开过家族范围。他唯一去过的特别之处,就是后山那片废弃的藏书阁区域。”
“炼气三层……哼,就算他走了狗屎运,真达到了炼气三层,甚至隐藏了部分修为,达到炼气四层、五层,又能如何?”韩雄冷哼一声,声音中透出不屑,但眼底深处那一丝疑虑的阴影却并未散去,反而更加浓郁。韩彪炼气二层,被瞬间废掉一臂,这绝非普通炼气中期修士能做到的,更何况是以如此诡异的方式。
他绝不相信一个被家族判定为“道源废体”、修行十年无所成的废物,能凭自己突然开窍,达到这种程度。唯一的解释,就是外力介入,而且是非同一般的外力!
是那个早就该死的女人留下的后手?韩雄脑海中浮现出韩绝母亲那苍白而倔强的面容,以及她那被家族视为不祥的“浊煞之体”。难道她真的留下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属于那种体质的禁忌传承?还是说,韩绝那失踪的父亲,当年在矿坑里发现了什么,并且暗中留给了他的儿子?
亦或是……更糟的情况?有其他势力,盯上了他们韩家,暗中接触并利用了韩绝这个被边缘化的棋子,试图在家族大比上搞风搞雨?
各种可能性在韩雄脑中飞速闪过,每一种都带着不小的隐患。无论韩绝是得了父母遗泽,还是被外人利用,他展现出的这种诡异力量和突然的转变,都已经超出了韩雄的掌控范围,成为了一个必须被清除的不稳定因素。
尤其是,他竟然还敢口出狂言,要韩厉“百倍奉还”!这不仅仅是对韩厉个人的挑衅,更是对他三长老韩雄权威的公然蔑视!
此子,绝不能留!
大比之上,刀剑无眼,生死由命。这是最好的,也是唯一能光明正大铲除这个隐患的机会!
“大比之上,不能让此子活着走下擂台。”韩雄沉默了片刻,再度开口时,声音已经变得冰冷刺骨,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不能容忍任何可能威胁到他孙子韩厉的前途、威胁到他这一脉在家族中地位的因素存在,哪怕只是一丝萌芽,也必须彻底扼杀!
“你去安排一下。”韩雄对韩寿低声吩咐,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第一轮的对阵抽签,动用我们的人,把韩绝和‘韩猛’安排在一起。”
韩猛!听到这个名字,韩寿心中凛然一惊。韩猛并非韩家血脉,而是三长老多年前在外救回的一个孤儿。此子天生神力,性情凶悍嗜杀,被三长老秘密培养,以大量资源硬生生堆到了炼气六层,专做一些见不得光的脏活。他修炼的是一门名为《暴熊撼山功》的外门硬功,动起手来势若疯虎,不知轻重,在以往的私下比斗中,已有数名家族子弟被他重创致残。
把韩绝和韩猛安排在一起,三长老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要借韩猛之手,在擂台上“失手”彻底解决掉韩绝!即便事后有人追究,也可以推说韩猛性情如此,收不住手,最多罚他一些资源,而韩绝,则已经是个死人了!
“属下明白!”韩寿立刻躬身领命,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定会安排妥当,让韩猛‘全力以赴’,彻底解决掉这个麻烦,绝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嗯。”韩雄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挥了挥手,示意韩寿可以退下了。他重新闭上眼睛,面容在夜明珠的光线下显得有些阴鸷。
韩寿不敢多言,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密室,厚重的石门缓缓合拢,将内外隔绝。
密室内,重归寂静,只有檀香袅袅。
韩雄独自坐在寒玉蒲团上,并未立刻进入修炼。他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韩绝那张平静得过分年轻的脸庞,以及韩寿描述的、那诡异无比的灰色力量。
“不管你有什么奇遇,或者成了谁的棋子……”韩雄在心中冷冷地自语,杀意如同毒蛇般盘踞,“要怪,就怪你投错了胎,生在了不该生的家庭,更不该……不自量力地试图反抗。”
“一个罪土余孽之子,能活到今天,已是家族莫大的仁慈。如今既然你自己找死,那就早点下去,陪你那对不识时务的父母吧!”
冰冷的杀机,在这间灵气充裕的密室内弥漫开来,与那凝神檀香的温和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其不协调的、令人窒息的氛围。一场针对韩绝的、看似意外实则精心策划的杀局,就在这暗处,悄然布下。而明日的大比擂台,将不仅仅是年轻子弟争锋的舞台,更将成为生死相搏的修罗场。
---
(第五章)完